伍六一跑的挺快,到县一中门口的时候,校门口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他挑了个高处仔细打量着人群,想要找到上午那个好心的小姑娘,可直到校门口的人群都走干净了,他也还是没找到,眼见着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他的耐心耗尽,便只能离开了县一中的大门口,往他母亲的小店里走去。
伍六一的母亲名叫伍英,是上榕树村生人。伍英年轻的时候原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提亲的人都要踏破她家门槛,然而她却喜欢上了一个下乡改造的知青。那知青生了副极好的相貌,又是有大学问的,说话温声细语,做事一板一眼,都与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很不一样,是村里不少姑娘芳心暗许的对象。原本在村里老一辈儿人看来,伍英与那个知青的搭配说得上是郎才女貌,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两人婚后五年,伍六一两岁的时候,那场持续了多年的混乱结束了。
那个知青来村里总共不过十年,三十多岁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时候,他又怎会甘心留在这块穷乡僻壤。他要回城里,对着伍英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伍英耽搁了他的前程。伍英见男人没有要带着她娘俩的意思,便跟那人离了婚。
离婚简单,可一个没了男人依靠的女人,带着个两岁的孩子,日子怎么可能好过?为了挣钱,伍英将年幼的孩子托给了父母,专门出去学了理发的手艺。等学成回来之后,又在县城里开了家小店,而这一年,伍六一已经上了小学,很多事情都能明白了。
自伍六一懂事之后,关于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事儿他已经听过不止一个版本。而母亲在县里开理发店之后,各种版本的风言风语就更多了。村里人当初有多羡慕伍英,后来就有多卖力地嘲笑伍英。在这样的环境下,伍六一早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自己过得舒坦点,就得够狠,够强硬。因此,他练出了一身硬骨头。而就在此时,在他目睹了有人去他母亲的店里闹事的时候,他自是二话不说,便冲进去跟人打了起来。
唐晴的速度说不上慢,等她到了派出所,气喘吁吁地说了情况,又跟着警车到了理发店的时候,那几个混混已经被打倒在了地上。警察同志看到了这情景也有点懵,简单问了下情况,便将人一起带上了警车。伍六一和母亲作为苦主上了车,见到了坐在车后座的报案人唐晴都有点诧异。
“是你报的警?”这是刚刚给唐晴剪了头发的理发店老板。
“你头发呢?”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伍六一。
唐晴先对老板点了点头“我剪完头发出来的时候,正好跟他们打了个照面,见他们进店闹事儿,就先拐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了。”转而又看向了伍六一“嘿,你这混江龙洗干净了还挺俊!不过这嘴角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伍六一对着车玻璃照了下,发现脸上挂了彩,他蹙起了眉。
唐晴见他神色有异,开口问道“是不是很严重啊,要不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先去医院?”
伍六一摇了摇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包。
“给你。”
唐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手绢,有点懵。
“商店里没有跟你这条一样的,我买的这条手绢,肯定没有你的这条好……不过,你这条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唐晴看着面前的两方手帕,一条是春节的时候,爸妈从L市寄来的那一大堆东西中“稀松平常”的一件,另一条则被珍而重之地装在了小盒子里。唐晴这些年虽生活在乡下,但是在妈妈从L市每隔几个月就寄来一次的大包裹中,她早已见识过来自L市的精致体面。唐晴明白,像这样的包装,已经是来自这个地方的人难得的精致了,因此唐晴珍惜这份用心。她双手接过了那个小盒子“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伍六一将那方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又递给了唐晴。
唐晴摇了摇头“在车上的时候不就说了,送你了。”见伍六一还想开口,唐晴道“再说了,眼下,我更想用你新送我的这条手绢。”
伍六一收回了手。
“介意我拆开吗?”
伍六一摇了摇头。
唐晴大大方方地将盒子拆开,那是一条白色的手帕,手帕的四周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波浪纹裁边,而是用精美的蕾丝边为了一圈,倒是很有少女心。在帕子的一角,印着一支手绘的玫瑰花,下面则是两行英文花体字。
唐晴看着那英文花体字,Passing Season,Passing Flower。
……
“同志,我家儿子只是为了保护我,全都是出于好意,出于防卫,他这眼见着就要去当兵了,这事儿不会被记进档案里头吧?我听说有了案底的就当不成兵了。”
那警察原本正在奋笔疾书,听了伍英的话,抬头看了眼在一边的伍六一,露出了个笑“你别说,你家这小子,确实挺适合当兵的。不过这眼看着都高二了,可以考虑高中毕业了再去。”
伍六一连忙摇头“想当兵,在学校也静不下来心,好不容易到年龄了,不想等。”
那警察又低下头,拿出印泥盖了个章,而后将材料转了个方向给伍英看“你们看下这口供记录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就签字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