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爷的视线下移,是鸽子,
白色羽毛混合血肉,模糊成一团,身体扭曲错落,有些甚至可以看见内脏。
如此看来,这些鸽子是被苏元捏死的。
甚至仔细看去,里面还有绒毛稀疏的雏鸟。
苏珏不知道苏元下手直接捏死这些鸽子时可有半分恻隐。
大抵是没有的,否则此刻在他们面前的,看到的就不会是一团鲜血淋漓的鸽子尸体。
残忍,确实是残忍。
可你不杀人,别人却要杀你,倒也不算残忍。
苏珏并不打算去苛责苏元的残忍狠辣。
但他必须教会苏元分辨善恶。
一时,屋内没有人说话,透着诡异的安静。
半晌,苏元一步步走向苏珏,苏珏目光微动,却没有闪开。
“苏元乖,坐下吃饭。”苏珏的声音极其温柔,
闻言,苏元乖巧地坐了下来,然后苏珏用筷子一口一口地喂着苏元。
沈爷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然后起身去烧水。
一身的血腥冰冷,得好好洗洗。
……
贞平初年三月,春色渐浓,却偏遇上了极严重的倒春寒,接连数日寒风凛冽,冻得人脊骨发凉。
连那刚抽出丝丝新绿的草木都僵在了风里,不见半分生机。
楚越在这方小院待了两日,吃穿倒是还好,就是没了时空管家同她时不时地说话,每天来送饭的丫鬟也不言语。
她一个人实在太闷。
不过得益于这个郡主的身份,楚越在第三日时给楚云轩上了一份加急的请安奏表,她有急事要觐见陛下。
楚云轩本在太和殿拜神祈福,过了今晚,嘉成郡主就要成为西楚盛世的一缕亡魂。
而当奏表送到楚云轩手里时,手里燃着的香烛竟然熄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楚云轩还是传召了楚越,他倒要看看,已经死到临头之时,这位嘉成郡主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受到楚云轩的传召,楚越立即收拾妥当,一身素白衣裳,额间的鬼车依旧红得刺目。
楚越一进太和殿就撩起裙摆,猛地跪下,把楚云轩惊了一瞬。
“楚越,你这是做什么?”
“臣女无才无德,不贤不能,又身负不祥,实在难以担当郡主之位,臣女请陛下宣旨废除臣女嘉成郡主之名。”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决绝。
今日之楚越,已非昨日之楚越。
她是新元纪的苏玉,是少年苏十三的赵安乐。
楚越五体伏地,额贴地面:“况且鬼车不祥,唯有兵戈可化解,臣女愿身入军营,以报国恩,如此既可平流言蜚语,也能绝悠悠众口。”
“楚越!”
楚云轩狠狠一拍桌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女知道,臣女从未如此清醒。”
楚越不卑不亢,不悲不喜:“臣女身如浮萍,幸得拜蒙国恩,以郡主之名享郡主供养,臣女自觉有愧,愿为西楚效力,为陛下分忧。”
“楚越,别忘了你是女子。”
楚云轩从未想过楚越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寡人真是越听越糊涂,寡人有禁军和各位将军护国杀敌,西楚也有的是大好男儿,怎需你一介女流上阵,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
楚云轩面色不悦,“楚越,你到底是没将西楚千千万万好儿郎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臣女不敢,楚越俯得更低,愈发恭谨,“穆羽将军以女子之身统领千军,臣女也愿像穆羽将军一般建功立业,愿陛下成全!”
“穆羽?你竟存了与她比肩的意思,楚越,你可知她是寡人纵横之术的一个例外,她可以,你不行,西楚不能再有一个女将军!”
楚越仰首,目光灼灼,是新元纪女子独有的意气风发。
“陛下,臣女是西楚宗室之女,难道不是比穆羽将军更好的表率吗?臣女愿做陛下手中的棋子或是长剑。”
“今日楚越在此立誓,必不负天恩浩荡,臣女恳请陛下允准,以全臣女为国为陛下之忠心。”
说完这些,楚越在心里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为了讨个活路,她也是拼了。
以后天高任鸟飞,谁给这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地多疑帝王做忠臣。
谁爱当谁当,她反正是不当!
楚越这边是天人交战,楚云轩那边本欲再次训斥,目光却忽然落在楚越面上。
只见她一双眸子熠熠如星,跃动着破晓的光亮。
这一瞬间楚云轩突然改了主意,死人有什么意思,亲手训练出一个女将军在天下人面前做一个听话的傀儡不是更有趣吗!
至于穆羽,无用之时自是可弃。
于是楚云轩语气变换,饶有兴致地看着楚越接下来的反应。
“好,楚越,寡人给你这个机会,明日你若是能活着走出太和殿的偏殿,寡人就如你所愿;若不能,你也只能自求多福。”
“臣女愿意一试,臣女谢陛下恩典!”
一听楚云轩被自己说动,楚越立马俯身谢恩。
可她不知,今夜等着她的将是一场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