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越回去时,满营的士兵都没睡,刘将军正带着他们举行一场哀悼仪式。
楚越之前已哭过多次,如今眼眶中流不出热泪,喉咙中如堵着刀子。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明明之前她已死过一次。
但这次不一样,她是亲眼看着裴浩死在眼前的。
“楚越,你方才去哪了?”
刘将军沉着脸,对楚越的擅自离营很是不满。
更别提闻见楚越满身的酒气,更是怒火中烧。
“回将军,我出去走了走。”楚越如实回答。
“没有军令,你擅自离营,还喝了酒,你还有法纪吗?”
“楚越任凭将军处置。”
“你心里不服,更多了茫然不解,作为军人,这是大忌!”
看出楚越心神不定,刘将军直接拽着楚越的衣袖往前走。
楚越心情沉重,被刘将军拖得踉踉跄跄。
围成一片的士兵赶紧让出一条路。
刘将军将楚越拖到那些盒子跟前,大声质问:“楚越,上面写着什么,大声念出来!”
楚越定睛看了看,然后颤抖着喊出声,“裴,裴浩!”
刘将军又指着其他盒子命令:“继续念!”
“李玉——”
“楚越,你可知这里收敛了多少尸骨”
楚越跪在地上,当时收敛摆尸骨的时候她细细数过,一共有三千六百八十七个盒子,也就是三千六百八十七个名字,三千六百八十七条战友的性命。
“回将军,三千六百八十七具尸骨。”
“继续念!”
“丁三——”
“王广——”
“陆川——”
……
在刘将军的注视下,楚越把所有名字全部念一遍,
楚越每念一个名字,围观的士兵就崩溃几分,那些死去的战友,生前如何丰神俊朗,意气风发,死后却尸骨无存。
他们日后也会是如此下场,有些年纪小的直接哭了出来。
见此,刘将军冷冷说:“不许哭!”
在他的威信之下,顿时那些响亮的、呜咽的哭声都止住了,偌大一座军营,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烈火熊熊燃烧,照映着或年轻或稚嫩的脸庞。
刘将军声音拔高:“我问你们,他们为何而死?”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半晌,跪在地上的楚越声音艰涩,缓缓开口,“回将军,他们是为了西楚而死!”
刘将军低头瞧了一眼楚越,然后踱到校场另一边的高台之上,这高台是他以往监督士兵们操练的地方。
他双手撑着栏杆,向下俯瞰。
他驰骋沙场多年,早就见惯了生死,所以他不怕马革裹尸,只怕军心涣散。
“楚越说的没错,他们是为了西楚而死,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收起你们的悲伤,只有好好训练,日后才能在战场上替他们报仇!”
刘将军声音高亢,士兵们受了鼓舞,一改方才的悲痛之色,个个神情激昂。
楚越起身立在其中,虽然尚在哀痛,心里已然清明。
有了岹爻这一战,她也就有了立身的资本。
……
长安城,夜幕降临大地,雄伟的城池陷入一片黑暗。
王公贵族们还奢侈地燃着烛火蜡油,贪图夜色中的时间。
太子楚天佑的建章宫中,窗外飘着濛濛细雨。
他换了一身白色常服,正跽坐于寝宫之中。
饭食一动未动,已然凉了。他低垂着头,目光望向玉爵中汪汪一盈的清酒,他突然想起下午时,父王对他说的话。
“天佑,看,那就是你未来的妻子。”
楚天佑顺着楚云轩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铺满白色碎石的廊下,几簇翠绿的青竹旁,立着一位美貌惊人的少女,阳光恰好照耀在其身上。
无需看清眉目,只远远望这窈窕的身姿和胜雪玉肌,便知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这样的少女,任哪个男子遇到,都会心动几分。
“她是我西楚宗室的贵女,与天佑也算是青梅竹马,佳偶天成。”
“父王,儿臣不喜欢她,不想与她成亲。”
“天佑,你是我西楚的太子,尊贵无比,儿女私情是你人生中最不要紧的,待大军得胜归来,寡人就下旨让天佑分封功臣,并赐婚于你们二人。”
楚云轩的话还言犹在耳,楚天佑心思烦乱,他知道父王说的都是对的,可他就是不想做一个牵线木偶。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楚天佑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雨幕渐深,将长安城湮没于无边的蒙蒙夜色。
一风而过,卷起万千吹入北辰殿中。
“陛下,刘将军他们剿灭了突厥,又生擒了突厥首领,如今正往回赶。”
中贵人灵均带着王廷尉缓步迈步入北辰。
岹爻关大胜,这样的喜事,王廷尉不敢耽搁。
“胜了就好。”楚云轩并无多少喜色。
突厥本就是小国,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突厥和元夏的结盟,他倒是很有兴趣。
“对了,嘉成郡主可有军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