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极北之地,雪山之巅,有一弹丸小国,名古。
传闻古国女子血脉特异,与其双修者,修行一日千里。
幽蓝夜幕扯开缝隙,鹅毛轻飘飘洒落,山顶很快织上雪被。
分明已是半夜,山上屋舍俱奢侈地点着灯,屋内空荡不见人影。村庄中央的一间土瓦房外密密麻麻跪了上千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所有人凝神屏息望向屋内,似乎在等待什么。
雪下得更密些,人群与白色融为一体,他们依旧保持着虔诚的姿势,双手合十置于鼻尖,睫毛挂满冰霜也不为所动。
冰天雪地里,跪在最前面的兰烽却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月前他开启星盘,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古国将在这个月迎来第二任圣女。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泛起的微弱晨光,沮丧地叹了口气。
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如果土瓦房里的妇人还是没能产下身带异香的女孩,他的国师一职恐怕也走到头了。
产房里头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个孕妇。
前面七个诞下男婴,后面两个好不容易诞下女婴,一个早产而身体羸弱,另一个没活过一个时辰就夭折了。
都不是身带异香的圣女。
古国男人奇多,女人极少。能生下女婴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长此以往必有灭国的一天。
因此,古国的女人成了整个王国的财产,像牛羊一样被分到各个宗族,人口稀伶的宗族甚至分不到一个女人。
近亲相亲的结果就是,新出生的孩子大多智力不全,身体残缺,能健康成年的十个里兴许有两个。
古国人也不是没想过下山另谋出路,可是他们不想失去高贵的血统,也不愿放弃一个健康女人就能换来大国整整十年的庇护。
这世上,好逸恶劳的者众,自力更生者少。
古国地处偏远,唯一接壤的是位列四国之首的盘国。
盘国物资雄厚,兵强马壮,领土横跨整个大陆,只要施舍指头缝大的恩惠,便够整个古国富裕几十年。
一百年前,两国暗地定下盟约,由古国提供适龄女子,盘国付之相应的酬劳。
普通女子,奉十年粮草;圣女,则五十年。
江山不改,盟约不破。
古国人的虔诚是真,贪婪也是真。
兰烽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子,耸立的颧骨冻得通红,他忍不住站起来朝里面张望,因跪得太久膝盖发麻,踉跄一下才彻底站稳。
身后跪着的众人听见动静也悄悄撩开眼皮。
暖黄烛光自窗台泻出,破旧的窗纸映出模糊的影子,产妇曲着腿,正卖力分娩,血水一桶接一桶往外倒,屋外都能闻到刺鼻的苦腥味。
兰烽离门最近,当侍从端着血水出来时,他惊喜地猛吸一口,终于捕捉到丝丝若有似无的幽香,一股暖流自脚底升起,仿佛打通全身经脉。
他双腿打颤,转身望着匍匐在地的众人,因激动而面目微拧。
“你们闻到了吗?这是圣女才有的异香,五十年了,终于迎来第二位圣女!真是天佑我古国,保我古国长盛不衰!”
人群骚动一阵,旋即爆发激烈的鼓舞声,潮水般往后涌,连雪地尽头跪着的黑点也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热烈只延续了一会,雪地又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人们尚未被喜悦冲昏头脑,尽量将声音揉碎在喉咙里,雪势愈大,他们不敢打扰山神,引发雪崩。
吱呀一声门开了,房檐积雪落下,冻得产婆一个激灵,她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热乎东西,视作珍宝,然后拉长嗓子道:“天降圣女,尔等速速解衣迎接!”
古国人信奉雪神,以白为尊,身外之物俱是脏污,用原始的身体迎接圣女,是最高的礼节。
先前因狂喜而有些跪立不端的人们即刻挺直腰背,争先恐后地脱衣脱袜,没过一会就堆了满地狼藉,雪屑钻进衣服褶皱,瞬间被体温融化。
白花花的身体与更白的雪面碰撞,发出雷鸣般的磕头声。
整座山为之一抖。
小秋就是在这个时候睁眼的,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被眼前千人伏拜的场景震撼。
她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拳头,又惊又喜地想,她重生了。
但是好像重生到一个比合欢宗更邪门的地方。
离她最近的是个二十来岁的赤.裸男人,地上散落的衣物比其他人更厚重,叠堆繁复的花纹。
他朝空中伸出手掌,五指并拢握拳,雪地里的轰动骤停,众人仰头接受号令。
男人因寒冷而声音颤抖:“好了,圣女需要休养,各位都散了吧,只留下阮氏一族。今日每一户到场的人家,陛下都会发放封赏,减免来年赋税。”
小秋新奇地扒拉襁褓往外看。
肉球们裹上衣服汤圆般滚到大山深处,卷起纷扬雪沫,她打了个喷嚏。
还剩十几个男人耸立在原地,有老有少,承载满身风雪,相想必就是阮氏一族。
兰烽摆了摆手:“穿上衣裳进去看看你们的妻子,她是古国的大功臣,以后要好好待她。”
说罢也合衣往外走,深褐色毛领迎风而动。
你们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