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席月脸上全是被玻璃割出的细小伤口,照顾她的看护阿姨说,她每天打完针都会睡很久。
阿姨出门打水,病房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睡梦中的席月似乎受到了惊扰,往被子里缩得更厉害,小声梦呓道:“别打我。”
陈喜喜心疼得厉害,却听到宋哲毫无波澜地说:“别装了,这里没别人。”
席月慢慢睁开眼睛。
她坐起来,目光在宋哲和陈喜喜的脸上逡巡一圈,脸色有些讪讪:“你们来啦?”
陈喜喜来之前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想问席月是不是真的故意设计了这些,想问席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问席月为什么不告诉她。但真的来了,看到席月脸色苍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她又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陈喜喜顿了顿,问:“疼吗?”
“还行吧,”席月自嘲地笑了一下,“疼一下总比一直疼要好。”
“问过医生了,说是轻微的脑震荡和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宋哲把带来的东西靠墙放好,“给你带了点水果和人参,等你出院了,回去让你们家的阿姨吊汤给你喝。”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放下东西转身就想走。席月喊宋哲的名字,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时光好像突然倒流了,宋哲想起来,很久以前在厨艺社,席月盯着刀、在符绮背后露出万念俱灰的表情,被他撞破之后,席月也曾经问过他这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月亮就算被乌云遮蔽,也不会放弃散发光芒。
可轻飘飘的安慰终究抵不过岁月漫长,那一次他及时阻止了月亮,这一次,他没拦住。
宋哲转身看向席月,席月紧抿着唇,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叔叔和阿姨为什么一直没有来看你?”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吧,”席月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到这个,“这样也挺好,我绕这么大一圈,就是不想影响到我爸的生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做父母的会不知道吗?”宋哲说,“叔叔去找符绮的爸爸拼命,如果不是符家的保安拦着,差点把人打个半死,现在人在拘留所。阿姨一直没露面,应该就是在跑这件事情。”
“不可能,”席月平静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纹,“你骗我。”
“不信你可以自己问。”
席月从枕头下边摸出自己的手机,聊天记录框上还保留着昨晚和席母互道晚安的文字消息,她颤抖着手拨通席父的电话,没有人接听。
席月的眼眶开始泛红,她又拨通席母的号码,响了半分钟之后总算通了:“怎么啦月亮?”
“妈,你们现在在哪?”
“我和你爸在外地开会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让爸爸接电话。”
席母沉默片刻才说:“你爸啊,他现在不在我旁边呢,有事先和妈妈说,妈妈帮你转达好不好?”
“那等爸爸回来了让他给我回电话,”席月顿了顿,“我们开视频。”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过了很久,席母那边传来啜泣的声音:“月亮啊,爸爸妈妈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电话挂断,席月却还举着手机,维持着放在耳边的姿势。眼泪大颗大颗从她的眼眶里迸发落下,她哭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宋哲冷静地看着她,问:“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社长,你不要再说了。”陈喜喜突然有点生宋哲的气,明明席月才是那个受害者,她不明白为什么宋哲一定要在席月的伤口上撒盐。她走到席月身边,握住席月的手,想传递给她一些温暖。
“我不想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席月抓着陈喜喜,成天累月的忍耐终于像雪崩一样击碎了她,她歇斯底里地哭出声音,“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连累到他们啊——”
……
陈喜喜和宋哲一起走出医院,宋哲在路边打到车,向陈喜喜招手:“上车吧。”
席月的情绪彻底崩溃,在病房里哭得浑身抽搐,最后是看护阿姨喊来医生,给她打了镇定的针剂,才重新陷入昏睡。陈喜喜觉得宋哲做得非常过分,不太想搭理他。她皮笑肉不笑地:“我还想再一个人逛逛,社长你先回去吧。”
宋哲怔了怔,而后笑了一下,上车了。
医院周边乱糟糟的,全是停靠的车。交警站在马路中间维持秩序,大声呵斥乱停的私家车让出救护车的生命通道。提着大包小包的人行色匆匆地向医院里走,大约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看病。黄牛和收发票的小贩沿街叫喊,这些一闪而过的场景里,不知道浓缩了多少人的人生。
陈喜喜心里不大好受,在沿街的石墩子上坐下没两秒,又被环卫阿姨用笤帚赶起来:“去去去,哪里不能坐,这个上面多脏啊你个傻孩子!”
陈喜喜:……
她恹恹地回了学校,下午还没上课,期中考试的试卷已经改完发下来了。李甜甜和宋池正拿着一张卷子指指点点,陈喜喜回到座位上坐下,李甜甜把手里的试卷递给她:“考得还行。”
陈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