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向那被北风拍打着的窗棂,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入眼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穷与善是这世间第一大错处,这个冬天要冻死饿死的人太多,是救不回来的。
他却不想对苏绾提起这些,她自有钟家的庇护,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倘若不是伴他左右,也不会过多地接触这些东西。
那日她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话,天真得几乎要引人发笑,但看着那一双像快要烧起来的琉璃的眼睛,他心中却有些动摇了。
苏绾缱绻地笑着看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他心中有块地方是真真切切地软了下来,以至于让他的脑中掠过一个及其荒谬的念头。
若是不用再为报仇而累,与她这样平平淡淡地在一块儿,白头偕老,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种想法虽很快便被他扼杀,但也隐隐察觉到自己将棋者自缚,像是一句谶言,即便做了千百次改变,最后都会走上同一条路。
他心中沉郁,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床边,瞥见了那于被褥下露出一半的小荷包,大概是苏绾刚刚玩闹的时候掉下的。
他拿过来端详着,荷包的系绳不知怎的松开了,有小半截纸露出。
这印着兰草的花笺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他静静地思索了下,心想应是在沥城文人上巳常用的纸。
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他将花草笺取出来,打开一看,正是他自己的笔迹。
当初随手写的三个字,竟也被人珍视若宝。
他定定地瞧着,忽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
沥城宁静的午后,偶然路过花房,隔着一堵墙听到了几个小姑娘的闲聊。
“我嘛……我以后肯定要嫁个有钱人,天天都吃好吃的,穿最漂亮的衣服!”
“我的话,得要看柳昀啊,他若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我就是他普普通通的娘子;他若是个风光的状元郎,我就要做他的状元夫人!诶,不负你呢?”
“我嘛,等我想想啊……”少女的声音柔和清澈,“我想过上很安稳的日子,开心一点就很好啦……”
他慢慢地收回思绪,将其折好放回,轻轻地搁置在枕边。
苏绾醒来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也难得的出了日头。冬日的晨光并不晃眼,颜色也淡了很多,照了许久她才缓缓睁眼。
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夹杂着融雪的清香的微风吹进来,冰冰凉凉的,使她慢慢清醒过来。
苏绾揉了揉眼,打量着四周,却慢慢地愣住了。
房中的布局与她自己的实在是相差太大,但又熟悉得很,昨晚的一幕幕飞快地在脑海中掠过,她惊得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她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只记得应離忧从头到尾都少言,几乎没回应过几句,现在想想他那时的脸色,确实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苏绾懊悔地揉揉额角,动作小心地掀开被子起床,她身上是贴身的里衣,其他衣服都被整齐地放在乌木架上。
她拿过来一件件穿好,整理衣襟的时候下意摸了下脖间,那里空荡荡的。
她的思绪一下子没能转过来,呆愣地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床上去找。
目光掠过枕边忽然停住,她慢慢地把那荷包抓在手中,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心里有些慌乱:他看了里面的东西了?
苏绾无措地在原地站着,眉头无意识地皱着,良久才轻轻地绕过屏风走向侧卧,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门往里面扫一眼。
上次她生病霸占了主卧之后,应離忧就在这里休息。
房中空无一人,被褥和枕头都整齐地叠放着。
苏绾暗自松了口气,她知道应離忧的作息是很准时的,亥时息,卯时起,起了还会在外面的堂中看会儿案牍。
这样一想又没来的紧张起来,这里能出去的就只有一道门,那时候必然要跟他打照面。
苑秋走进来,便看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心下了然,“姑娘莫怕,公子一大早便启程去崇州办事了,估计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崇州?苏绾怔住了,“是……是去景阳吗?”
景阳为崇州六城之首,景阳又以慕氏族人居住的无忧谷为中心,怪不得她多想。
苑秋还是老样子,问到这些摇摇头,闭口不谈。
苏绾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都憋回去了。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下移,忽然瞥见了苑秋脖子上的一道血痕,看起来像是用鞭子抽的,从衣领中蔓延上来,十分狰狞。
苑秋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笑了笑,也不瞒她:“我领姑娘进来,违背了公子的嘱咐,早便做了受罚的准备了。”
苏绾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个打你?”
“这是府中的规矩,我做了错事,理应如此。”
苏绾追问道:“你跟了他五年,还要受这么重的惩罚?”
倒不是她小题大做,苑秋的伤口上皮肉都有些卷起来了,结着暗红的血痂,看着很是吓人,这些只是能看见的,背上的伤还不知有多少。
而且苑秋不比其他的侍女,应離忧几乎到哪儿去都要带上她,侍女们也都听她的命令,看得出来她的地位要比其他人高些。
苑秋听了她这天真的发问,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