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喘着气比划:“我要一两暮山溪。”
“好嘞,姑娘稍等。”伙计转身,又被她急急地叫住:“不要那么华丽的盒子,普通的小木盒就行了。”
伙计为难地看着她,“这……”
“王妃这几日不喜欢太花哨的盒子,我也没办法。”
那姑娘的神色比他还为难,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伙计半信半疑,仔细地打量着她,忽然记起她便是午时跟着王妃一起品香的那位,这才给她换了盒子拿出来。
因她与渊政王妃相识,又是来替王妃买香药的,也不敢诈她,老老实实地减去盒子的钱卖给她了。
苏绾抱着木盒子回去,正巧路过那条小巷,她不自觉地停住脚步,探头往里面看了几眼。
那个老是在严寒中顶着风雪弹琴的老伯,今日竟没见人影,巷尾空荡荡的,恍惚间让人觉得像是从没遇到过这个人似的。
邻街的几个孩子从巷尾窜出来,互相嬉戏打闹,稚嫩的童音越来越近,欢声笑语在这条安静的巷子里回响。
为首的孩子在她旁边停下来,又慢慢地挪到旁边的水沟边上,时不时扭头,睁着大眼睛偷偷打量她,眼神好奇而羞涩,泛着清澈明净的光。
后面的五六个孩子也跟上来了,此时接近新年的尾声,孩童都是穿着花花绿绿的袄子,脸颊被北方刮得泛红,一群福娃娃似的围着蹲成一圈。
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鞭炮点燃了,在手里摇了下便快速地丢到水沟里,“嘭”地一声,水花四溅,孩子们捂住耳朵,尖叫着,笑着跑开了。
很快又聚回来,还是那个孩子,又掏出一蝴蝶样子的小烟花,捋直了火线点燃,瞬间“咻咻咻”地溅着火花,无头苍蝇似的腾空乱飞。
苏绾一时出神,连那小烟花何时飞过裙摆边上都不知道,倒是迎雪吓了一跳,蹲下来查看她的裙子。
这裙子看着素净,料子却很娇贵,虽没被烫出个洞,也发黑蜷缩了。
孩子群顿时鸦雀无声,尤其是那个负责点燃的,都缩到最后面去了。
苏绾莫名地觉得好笑,想了想,朝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过来,笑道:“我问个问题,你们回答了,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
她看向巷尾:“那边那条巷子,以前是不是有个老爷爷总是坐那儿?还抱着一把琴。”
孩子们对这一带最清楚不过,纷纷点头。
“今日怎么不在那里了?是回家去了吗?”
孩子们互相对视着,或茫然或思索,很快便有人叫了声:“他被人带走了!”
苏绾一愣,下意识问道:“是被什么人带走的?”
孩子们不确定了,挠着脑袋使劲回想,互相咬着耳朵议论,
“是有钱人……”
“我看是个官人,带着那么多人……”
“像书生……不对,又像个少爷……”
苏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被暮色笼罩着的巷子,一些人家已在门前挂上琉璃灯,夜风陡然猛烈,灯盏哐哐哐地撞击着朱柱,那昏暗微弱的光芒在夜色中急剧晃动,似乎要被黑暗吞没。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去玩吧,要早些回家。”
那日渊政王妃赠给她的沉光香足足有几个盒子,按照一般人的焚香习惯,怕是烧过了今年也用不完。
苏绾让迎雪分别拿到几家医馆去,问问经老道的师傅这香有什么作用。
得到的答复都是宁心安神,对身体也没有害处,这打破她一开始的猜想,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迎雪问道:“这香要点起来吗?”
“不要,”苏绾立即摇摇头。
虽说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弊处,她也不喜欢这香的气味,有些甜腻,带着皇宫中熏香特有的浓重,让人昏昏欲睡。
“若是她以后还让我过去,你前一日就拿这个替我熏衣便好。”
迎雪应下了,又随口问道:“那姑娘方才买回来那一盒呢?竟然这么喜欢,不如也用上。”
苏绾没了声音,半晌拿过那个小木盒,轻轻地打开盒扣,阖眼嗅着那清冽的香气。
一时冲动花光余钱买了它,心里未免有种不知节俭的惭愧,但更多的,是萦绕内心的隐秘满足。
当初那个人离开沥城之后,很久很久都没再见过,就在她以为就这样慢慢淡忘的时候,有一日搬着花路过那间书房,案前空无一人,忽然就很怀念那种几乎要遗忘的气味。
那个午后,她站在窗下绞尽脑汁地回想,却好像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样的香了,心中莫名地慌张,以至于跑遍沥城所有的香药铺,挨个闻遍,却没有一种跟当初的气息重合。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直到今日买到这种香,才隐约地明白。
或许不是纯粹地喜爱这种气味,而是怀念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也收起来吧。”她轻轻地合上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