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头顶上狭小的窗户,陆修容腿麻的像是万千蚂蚁啃噬,可她连挪动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入狱也好,日后的刑罚也罢,何尝不是她的得偿所愿。
只盼着,清葵在黄泉路上走的轻松些,再轻松些。
抬手往脸上轻轻一抹,就是满手的泪水。从清葵死后一直憋着的泪意,在此刻终于都落了下来。
从小窗中透出来的光线看,她被关在这狱中,也已经一天一夜了。
残留的血迹在身上干涸,陆修容屏息不愿去闻,却还是丝丝缕缕的窜入身体中。
“见过王爷。”
狭长的甬道里忽的传来小吏殷勤的招呼声,接着便有脚步声与钥匙的晃动声朝她而来。
门锁被打开,陆修容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户。
苏时鹤也静静的看了看她,薄唇敛起,“陆修容,你好大的胆子。”
闻言扯了扯嘴角,陆修容随手拿起一根狱中的枯草,“妾身胆子还是不够大,倘若够的话,就该连陆锦玉一起杀了。”
本算的上平静的面容顷刻间分崩离析,苏时鹤怒气上涌,抬脚上前一把掐住陆修容的脖子,顺势就把她掼倒在地,额头青筋乍起。“陆修容,你疯了?”
呼吸在瞬间变得艰难,陆修容惨白的脸此刻涨红,眼中激起生理性的泪水,徒劳的张着嘴巴。
陆修容双眸圆睁,强迫自己看清楚他此刻狰狞的杀意。
苏时鹤却在对上她眼眸的瞬间,宛若理智回归般,掐着她的手心触电般一颤。
乍然恢复自由,陆修容本能的捂着脖子蜷缩起身体喘息,嗓子呼哧呼哧的响着,每一下都疼的她泛泪。
“这下清醒了吗?”苏时鹤掐着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她脖子上的青紫。“敢对阿玉动手,便是本王也保不下你,明白吗?”
昨日下人们找到陆锦玉的时候,她几乎都昏了过去,万幸没有受什么伤,孩子也没事。可陆志隽与夫人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很,当即就想把陆修容抓回去处置。
他不敢想,万一陆锦玉真的出了事,陆志隽怒急之下会怎么做。
而更让他愤怒与无措的是,在那一刻他竟然满心想的都是要把她找回来,关起来不让别人伤害,反而没有多担心陆锦玉的安危。
多荒唐,她凭什么不知不觉变得重要起来。
“王妃,你怎么越来越不乖了。”苏时鹤摩挲她的伤痕,语气中藏着只有他心知肚明的无奈喟叹。
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他就知道他心软了。
陆修容却闭着眼,鼻息里全是浑浊的土气,指尖在一下下的抖动。
苏时鹤站起来,挡住透过来的微薄光线,把她的身躯都罩在了阴影里。“本王会想法子,把你快点救出来。但你肯定得吃些苦头,这是你应得的,要长记性,明白吗?”
听上去多像是温和的包容与妥协,她就该诚惶诚恐的感恩戴德。
“王爷所说的苦头,是什么?"陆修容终于有了一些力气,她撑住了地面,慢慢靠墙坐起来。
“得阿玉和丞相解气,他们要将你在府门前吊上三日。”苏时鹤凝着她,这已是他说过情的,她该清楚。
陆修容却讥诮一笑,就连前朝的俘虏都没有过这种羞辱,在府门前吊三日,他们真的没有一个人在乎过她作为人的尊严。
曾经陆修容还觉得不公过,难道她就不是陆志隽的血肉?而如今终于明白,父母天生爱子,也不过是个谎话。
“王爷。”陆修容仰起头,“你我年少相识,这么多年,你可有一丝一毫的怜爱于我?”
倏然握拳,苏时鹤以为她还不满这样的结果,眉心狠皱,“王妃,本王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修容一笑,眼前依稀又浮现了初见时那个蒙着半张脸笑的少年,“可妾喜欢王爷,很早之前就喜欢。”
眼睛瞬间眯起,苏时鹤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王爷,您曾说过我要是对你有别的心思,你就杀了我。”
“可我对你的情意,你真的全然没有察觉吗?”
陆修容用力的睁着眼睛,声声逼问。
他当然知道,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露痕迹,更何况笨拙如她。他只是视若无睹,心安理得的享用着她的付出,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牵挂着他的心上人。
闭上眼,陆修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妾真切的喜欢王爷,也嫉妒姐姐。”
“苏时鹤,你要杀了我吗?”
噼啪,甬道里昏暗的烛火晃动了一下,方才爆出了一片火花。
陆修容终于等到他的回应。
“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擦擦干涸的眼角,陆修容笑着点头。“妾知道了。”
苏时鹤突然弯下腰来,拿出一方手帕,用力的在她脸上擦拭着。“既然你喜欢我,就好好留在我身边。”
他往后,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吭声的任由他摆布,终于擦干净了,他收回手。
“本王走了。记住,只要你好好认错服软,会没事的。就像你之前最擅长的那样。”
指甲狠狠掐着,陆修容木然的目送他离去,随后转身贪婪的望着那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