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多搭理这群赶鸡的役夫,快步拐进一条小巷。巷子里立着杆半秃不秃的酒旗,酒馆里头隐约传来喧嚷笑骂声。
外头又有块陈旧的木制招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上头写着潦草的四个大字:黑鹰酒馆。
苍凌阑走到酒馆门前站住,把那块破招牌抬起来,挂正了。
“沙沙!”紫晶蝎子不喜欢里面传来的酒味,发出抗议的叫声。
苍凌阑把阿尾拎起来放在一边的土墙上,示意性地拍了两下:“那你在这等我,别乱爬。”
随后,她推门进去。
顿时,酒味、烤肉味和汗臭味,携着滚滚声浪扑面而来。
酒馆内嘈杂不堪,一群男女猎人在吆三喝四,好似喝了一夜的酒,都醉醺醺的不成人样。这边脸红脖子粗地争吵,那边趴在桌边打鼾。甚至有人直接倒在地板上,裹件兽皮就睡得四仰八叉。
“吱吱,吱吱!”
几只酒米鼠满地乱跑,搜寻掉在角落的剩饭。
……要不是因为这破环境,阿尾也不至于嫌弃成那样。
苍凌阑艰难地绕过凌乱的桌椅、空酒坛、老鼠和躺尸的醉汉,来到木制的柜台前。
旁边一桌赌鬼把骰子摇得哗啦啦响,有人瞅见她就起哄:“来啊,阑儿,来玩儿一局!”
她头也不回:“滚边儿去。”
那人就啐一口,仍是嬉皮笑脸地:“小废物,学不乖!”
苍凌阑目不斜视,单手抄起那赌鬼的骰盅,“砰”一下砸他面皮上,顿时见了鼻血。
赌鬼捂着鼻子嗷呼惨叫,周围伙伴却指着他大笑:“哈哈,王三儿,该!你说说你惹她做什么!”
“谁啊?吵吵嚷嚷……”
酒馆的老店家也喝得烂泥一般,蒲扇似的大掌搁在酒坛上。醉眼迷蒙地瞧见她,就大着舌头招呼:“哦,是阑丫头啊,回城啦?”
“呆不久,这就走,”苍凌阑拍了个牛皮酒囊在柜台上,“包十斤干肉,五枚饼,酒灌满。对了,再给我拿一捆箭。”
她又将自王使一行处赚来的金丝钱袋压上,道:“上个月欠的一百三十枚灵币,也一起还掉。余下的不用找,替我给老柱那帮人分了就行。”
“唔,好说。”老店家颓然哼着,从柜台下摸出一沓牛皮纸,“来来,看看,下回入山准备揽个什么活儿?这些天又来了不少指名想要雇你的客人……”
苍凌阑沉默了两息,忽然道:“不揽活儿了。”
她将这酒馆扫视一圈,“我打算离开朔城,往后,就不再做你家的猎人了。”
四下蓦地一静。
那些醉汉赌徒们一个个从桌上抬起头来,用白日见鬼的眼神儿盯着她。
赌鬼“王三儿”还淌着两道鼻血,呆呆道:“啥……啥?”
酒馆主把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瞎话。”
“哎哟,可不就是瞎话!”
咣当一声,昨日与苍凌阑一起围猎的黑脸汉子站起来。
他干笑着,一边慌张瞅着酒馆店家,一边伸出手臂要揽着苍凌阑坐下:“丫头今儿个怎么了,酔得比咱这帮喝了一夜酒的还厉害!难道是瞧着苍家的同辈们都开启了灵界,心里难过……”
苍凌阑眉头皱了一下,压低声音:“老柱,我认真的。”
黑脸汉子急道:“丫头,别犯浑!你先坐下……”
苍凌阑倏然抬头!
她的眼眸本就凛然,此刻又激荡起一片逼人锋芒。少女踏前一步,猛地拔出腰间短刀!
“丫头!你——”那黑脸汉子吓得松手倒退两步,后背撞在酒馆正中那根粗大的木柱上。
刀光在灯下被映得雪亮。苍凌阑面不改色,一刀挥落。
哧!
一片木屑无声地落下,飘落在黑脸汉子瞪圆的双眼前。
那一刀,落在了他身后的大木柱子上。
定睛看去,那木柱刻满了字。最上端是“猎人柱”三个粗犷大字,下方则都是两字三字的人名,笔迹大小各不相同。
“苍凌阑”三字原本也列于其间,如今却已被方才那深深的一刀连木削走,只留下光秃秃的平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除名了!”
顿时,酒馆内再次乱如沸水,再没人有心思喝酒。
咚地一声,酒馆主撂下酒坛,缓缓站了起来。
这老店家年约五六十,生着粗硬花白的络腮胡,宽脸上一道旧疤,从右眼角横至嘴角,触目惊心。
他原本坐得歪斜,此时突然站起才显出身材极高极壮,浑身肌肉隆起,像一座黑黢黢的山,照出的影子能把苍凌阑当头笼罩进去。
“猎人柱上除名姓。”
老店家低低一笑,眼里精光闪烁,哪有半分醉意,“你是铁了心要走?”
“废话,谁拿这种事开玩笑。”苍凌阑把短刀在指间一转,归于鞘中。她抬了抬下颌,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规矩照办。”
“好,好好!”老店家眯眼看她,“赔钱、报恩,还是赌命?”
来了。苍凌阑敛眸暗想,这一趟果然是躲不过的。
这黑鹰酒馆立在朔城已有十几年,外头瞧着其貌不扬,老店家邱鹰却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