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常年干旱的观火州竟下起了雪。
雪花飘洒,像一片片轻柔的鹅毛,又像一簇簇松软的棉花,纷纷扬扬的,不出一会儿,便给干涸的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怀来镇街巷难得热闹起来,八九十岁的老婆婆,一两岁的小娃娃,抱着孩子的妇女,扛着斧头的大汉……全都凑在一块儿,欢呼跳跃着迎接瑞雪。
而阿囡却无心观雪。
她孤零零地蹲坐在山月轩门口,头发被将将融化的雪花打湿,大大的脑袋不时向远处探望。她忽然瞧见一个炸了毛的黑衣女子穿过人群,怒气冲冲地朝自己奔来,忙不迭起身,抿紧双唇,张开双臂,将山月轩的大门挡得死死的。
“你是谁?要干什么?!”阿囡大喊。
原离本就愤懑,见傻徒弟如此模样,火气更盛,一把推开阿囡,一脚踹开大门,怒道:“瘸子呢,我要打断他的腿!”
“瘸子?他的腿不是早就断了吗……”阿囡弱弱地问。
原离噎了下,吼道:“断了就不能再断吗?!我要让他加倍瘸下去!”
“这位小姐,我家祝大厨是哪里得罪你了吗?哎呀,我知道了,你也看上他了吧?可是师父说过,祝大厨是她的人,你们可抢不得呀。我看你也挺可怜的,就劝你一句,快别费力气了……”阿囡拉住原离,苦口婆心地道。
原离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她在阿囡眼里,只是一个发疯的陌生人。一直以来,阿囡对她的好皆是缘自柳月娘,既然连瘸子是否能认出她,她都无法确定,那就更别指望傻阿囡了。
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试上一试,因为过去一个多月和阿囡相依相扶的,不是柳月娘,而是她原离!
“阿囡,是我,我虽然不是柳月娘,但我是你师傅。”原离扶着阿囡的肩膀,一脸正经地道。
阿囡听懵了,心想眼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原离挠挠头,又道:“这样说吧,一个月前,你把柳月娘救了回来,是不是觉得她像变了个人?”
阿囡点头:“对呀,那是因为师傅失忆了。”
“不是失忆,都是我骗你的!”
原离把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如何遇到柳月娘,如何被困柳月娘体内,又如何恢复原貌的故事,一五一十地给阿囡讲了个遍。
阿囡听完,断定眼前这人就是个傻子。
原离见左右都没法让阿囡相信,心中一急,将柳月娘的尸身从乾坤袋放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北风又呼啸吹来。柳月娘平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像是这风雪天的一部分。
眼前的景象彻底刺激到阿囡,她如何也没想到,晌午还跟她有说有笑的师傅,傍晚竟已没了气息。
在原离的印象里,好像从第一次见到阿囡起,阿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哭包,成天抽搭搭的,听着就令人烦。而这次,阿囡的哭声穿过熙攘的人群,穿透大雪与狂风,刺耳欲聋、响彻云霄,原离却只感到无尽的酸楚与心疼。
阿囡跪倒在地,紧紧抱住柳月娘的尸身。风雪残忍地袭击着她,好像随时都会将她击倒。
原离看不下去,欲收回尸身,奈何阿囡怎么都不肯同意。她只得扛起阿囡,强行催动乾坤袋,任阿囡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捶打着她的后背。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凑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你丢人现眼我不管,但是柳月娘丢不起这个人!难道你想让所有人对着她的尸身指指点点,想让所有人看你们的笑话吗?!”原离厉声道。
阿囡终于安静下来,她想起与师傅柳月娘相遇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天。柳月娘迎着风雪,抱起埋在雪地里的她,冻得浑身发抖,笑容却如阳光一样明媚。阿囡从没见过那样暖和,那样好看,那样温柔的人,她要跟她一辈子。
想着想着,阿囡的泪水浸透了原离的衣衫,然后迅速结成了冰。
原离放下阿囡,阿囡睫毛上盖着点点冰渣,脸又红又紫,还有不少皴裂的口子。原离心里疼,连忙帮她把眼泪擦干,轻轻地道:“走,乖徒儿,为师带你去找个风水宝地,咱们一起厚葬柳月娘吧。”
原离和阿囡把柳月娘埋在镇郊的一坐小山下。观火州干旱,鲜有绿色,但那座小山上却神奇地生出了两三株绿油油的小树苗,它们迎着暴雪,坚韧地生长。
阿囡在柳月娘坟边长跪不起,她说想一个人陪师傅说说话。原离不便打扰,决定先行离去。
走之前,原离从阿囡口中得知瘸子回来过,但很快又走了,只留下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于是,她焦急赶回山月轩,满宅院找箱子,最后在阿囡的房里发现了一个雕刻精美的黑木箱。
箱子上挂了个小金锁,轻轻一扭便可开启。原离掀起箱盖,里面瞬时发出金灿灿的光,照亮了原离震惊的面孔。
这箱子里竟堆满了像手掌一般大的金元宝!
原离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金子,她估摸了下大概自己要做上百次任务,累死在萃灵路上,才有机会赚这么多钱,不禁欣喜若狂,无法自已,甚至掏出乾坤袋,想立刻把整个箱子搬去幽冥府给那些穷光蛋灵使们炫耀炫耀。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