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槿:“……”这雨来的真是巧。
二人相顾无言。
雨丝透过窗棂飘了进来,烛火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吹灭似的。
房中格外安静,裴浔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垂下眸子,似在神游。
最终还是赵槿轻‘咳’一声,打破宁静。她躺上床榻,不明显的往里侧挪了挪,一边拉过被褥,一边道:“那你自便。”留出一大片空床来。
若是脸皮稍厚点的人,怕早就不管不顾的爬上床塌了。
可裴浔既没看她,也没听出她的话外音,只是走到烛台前,吹灭屋里唯一的一盏光亮,转身前还特意往赵槿那看了眼,只因屏风遮挡,看的并不真切,却隐隐可见女子一动不动的背影,好似睡熟了。
可实际上,赵槿面向墙,心中一片清明,闭上眼后感官变得十分敏感,一点轻微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她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只是感受到烛火被吹灭,室内一下子暗淡下来,她在黑暗中睁眼,往外看去——
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发出淡淡的光,被风吹的晃荡,仿若幽灵鬼魅到来,透过窗棂照进室内。
少年坐在暖塌上,一手支着脑袋,闭上眼像是已然入睡。
可这个姿势怎会舒服。
屋外的风还在呼呼刮着,雨势丝毫不见减弱,云层遮住月光,天空中尽是灰蒙蒙一片,又是一声乍响,雨滴砸在地面,吵得人难以入睡。
赵槿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到裴浔身上,衣袍飘飞,身前的碎发也被风吹动。
她顿了顿,倏然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将窗子掩上。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举动,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冷。
窗子掩上时发出不轻不重的动静,她提起了心,却不见任何动静,缓缓松了口气,正欲转身——
“殿下。”身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低哑,“你冷吗?”
赵槿的身子僵了一瞬,听到这话,便顺着往上爬,“嗯。”
她仿佛听到一声叹息,“草民的屋子格外冷,被褥也单薄,殿下不该留下的。”
赵槿蹙眉,回身望着他,“本宫从来不听这种没有意义的话。”
“好。”裴浔妥协了,走到里屋拿了把伞,而后准备往外走,“草民再给殿下拿床被褥来。”
他的神色略显疲惫,眼中困顿之色尤为明显,赵槿头一次生出一种名为‘不安’的情愫来,她猛地拽住裴浔的袖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用。”她道:“现在不冷了。”
她闷闷地往里屋走,十分厌弃这样的自己,就像心底有了块羁绊,想割舍却割舍不掉,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她赵槿从来不是为人停留的人。
裴浔不明所以的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游移片刻,最终落到掩上的窗子那,神色一怔,仿佛福至心灵,一种猜想在心底产生。可又觉太过荒谬,不太可能。
他见赵槿已经躺下,背对着他,似乎不想与他多说,他也只好放弃求证,继续睡他的暖塌。
这雨一连下了几日,总算雨过天晴。
自那夜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总有些微妙,赵槿见了他,也当做没看见,有好几次都神态自若的从他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
众人不由猜测,莫非是他失宠了?
贵人的心思难以揣度,他们看向裴浔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这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裴浔近些日子早出晚归,无人知道他去做什么,直到……
他再次敲响赵槿寝殿的大门,里头没有回应,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正巧方梨从外归来,见到他时也是一怔,“裴公子,你怎会在此?”
“我有事找殿下,还请姑娘代为通传。”
方梨本想应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略有些尴尬,几次欲言又止的看向他。
“可是不方便?”裴浔观她神色,再瞥向寝殿内,影影绰绰的身影看不真切,能有什么事会让她觉得为难?
他思索片刻,听到里头传来一些轻微响动,心中一惊,突然推门而入。
彼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赵槿的手搭在屏风上,神色疏懒,以半圈住的姿势将一个人堵在那。
她的眉眼弯弯,生来一双含情眼惯会勾人,让人陷入无止境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可总有例外,只见那人的睫毛微微垂下,从容淡定的仿佛一个无情无欲的仙人。
他们对视良久,定格成一副美好的画卷。
这人……
裴浔沉下眸子,压低眉骨,脸上神情很是难看,或许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平淡的语调下藏着压抑克制的怒火。
“殿下。”他漠然的望向两人,嗓音低沉道:“草民有事要与殿下单独谈谈。”
他知道自己很奇怪,可这情愫却不是一时蹿起,实是潜藏许久,藏在连他都未知的角落,等他发觉时,已然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殿下既然有事,那臣先行告退了。”莫知鹤如同携带一缕清风,路过他时对他稍稍颔首,稳重自持的脸上未见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