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晚和李栀子走到校门口,一辆迈巴赫停到他们跟前,车窗降下来,闻天舟的脑袋微微探出来:“去哪?送你们。”
荆晚有些为难,她已经麻烦闻天舟很多次了,尤其是住院那段时间,总是趁着他去看她,在专业课上问这问那。还有实验室备考的日子里,每次熬夜熬晚了,只要值班的是闻天舟,他肯定是要送她的。
她拒绝过很多次,他总是笑着说:“你不知道大学老师最怕什么吗?最怕学生在学校出事。年底我还要评优呢,你别给我添乱。”
虽说她和闻天舟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但她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尤其程雾山还疑似是个醋精……
吃醋这事儿,小吃怡情,大吃伤身。她还在热恋呢,她可不想把恋爱关系里最美好的一段时间都耗费在吃醋这种小事上。
可还没等荆晚拒绝,李栀子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荆晚却之不恭,只好跟上。
“去万达?”荆晚问李栀子。
“好。”李栀子又问闻天舟:“小舅你今天怎么舍得开豪车了?”
李栀子家里和程家是世交,自然从小就认得闻天舟这个“编外小舅”。
闻天舟笑着纠正:“在学校里要叫闻老师。晚上要去参加个创投晚宴,有些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说完这句话,闻天舟有意地从后视镜看了荆晚一眼。
她眉毛的微挑,说明她对闻天舟口中的“创投晚宴”感到意外,但很快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闻天舟嘴角的弧度又更大了一些,这就是荆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她不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这是很多人不具备的能力和品质。
闻天舟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想看看这世界上人人趋之若鹜的钱财和权力,是不是真的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
“车坐得习惯吗?”闻天舟开了口。
他想听听荆晚对这两市价一千多万的轿车有什么评价,可问完这句话,他当场就后悔了。
他之所以平日里不声张投资人的身份,不展露所谓总裁的那点财富,就是因为他知道,楼起楼塌不过一瞬,任何富有都不是永恒的。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生并非他喜欢的,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在母亲死后,他和父亲漫长的对峙里,金钱是父亲的唯一筹码。
“你要是离开闻家,老子的财产、你妈的财产,你一分都得不到!!!”
这场漫长的覆盖他年少时代的对峙,以他的失败告终。不是输给继承权,闻松鹤这辈子的身家再厚,闻天舟也看不上。
可父亲临终时,李妙云当说客,说的那句“观潮不只是咱爸的产业,更是你母亲的心血,天舟,你难道不想留下它吗?”
他继承了观潮,因为这是母亲葬送青春、爱情和婚姻,换来的唯一的东西。
接手观潮之后,很多对手公司和企业欺他年少无知,商场上的刀光剑影闪烁几遭,他都带着观潮活了下来。
于是大家都说:“不愧是闻松鹤的儿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中,闻天舟逐渐觉得,自己正在被曾经最厌恶的人和事所腐蚀,而镜子里的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像旧相册里的父亲。
这种完全不由他掌控的诞生于血脉的宿命的力量,让他厌世,更让他厌己。
荆晚是第一个听他身世故事的“外人”。
她玩笑一般说出的那句:“闻老师,跟程雾山相比,还是你的原生家庭问题比较大”,看似只是为了缓解她窥得旁人秘密之后的尴尬,可实际上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安慰。
他听出了更深层次的语意——不是你的错,是你的家庭的确出了问题。
而之后荆晚眼神里的悲悯,佐证了他的理解。
他的痛苦,她是懂得的。
懂得何其珍贵,士为知己者死。
可此刻,他竟然用将他拖入深渊的世俗之物,去考验她是否纯粹,所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闻天舟对自己的鄙夷到达了顶点。
“车坐得习惯吗?”
荆晚听到这个问题有点狐疑,她不懂车,但她明白,她现在坐的明显是辆很好的车,别的不说,单从座椅的皮质就能看出来。
“呃……”荆晚开口:“闻老师你要听实话吗?”
闻天舟有些怔然。
“有点晕……”荆晚知道男人大都惜车如命,这么好的车不知道闻老师花了多少年工资,她怕伤了闻老师的自尊心,赶快解释:“是我的问题,我晕车太严重了,绝症。四百万的车和四万的车在我这里没什么太大区别……”
荆晚依旧是纯粹的,闻天舟因此更加浑浊暗沉。
他心里苦海生波,一道道涟漪都是柔情,方才的悔意和愧意融化在一句打趣里:“行,下次我骑三蹦子送你们。”
……
荆晚那头和李栀子约会,这边程雾山也来到了赵月依定的小酒馆。
“你的意思,是说闻天舟和荆晚很暧昧?”程雾山冷声问道。
这种冷让赵月依都生了怯意,她比程雾山整整大了十岁,称呼程雾山一声“孩子”都不为过,可现在少年脸上的严峻神情已经全无孩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