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山坡还有些距离,方瑶心情忐忑地等待,那拉弓之人扭头和身后一辆马车说些什么后微微点了点头。
她心中暗喜,以为出去有戏,抬腿正要朝前迈步,下一秒一只带着肃杀之气的箭羽破空而来,直直钉在她右脚前方不到半公分的地方。
“艹……”
方瑶脸都绿了,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呜呜呜……姨姨我怕……”
“娘,娘,我们要找娘……”
村头住着族长,听到动静的阿武娘端着碗走出来,离得老远便认出大宝小妹。
但方瑶换了衣裳,头上、脸上都裹着面巾,恨不得连眼睛都看不清,阿武娘本能地以为是姜氏带着俩孩子,张口就说:“哟,姜婶子你这是……”
她说到一半注意到方瑶脚下的箭,又看到山坡上的人,迟疑片刻后突然双眼一亮,尖声叫起来:“姜婶子,你怎么叫人拿箭指着啊!这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不会真是犯了什么事儿想要畏罪潜逃吧?”
方瑶懒得搭理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憨批”。
阿武娘对早晨发生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她平日里跋扈惯了,今天在村里人面前丢了脸不说,回到家又被丈夫一顿埋怨,此时看到姜氏这狼狈模样,恨不得扯着嗓子昭告天下。
老话说啥来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很快,村里人听到她的大嗓门儿,陆陆续续跑出来看热闹。
“娘,咋回事?”阿武急匆匆地跑出来,看了看方瑶,面色凝重。
“武子,姜婶子犯了事儿想溜呢,你快去把她抓起来交给上面那些兵老爷,要不然会连累咱们李家村……”阿武娘看到自家儿子,吆喝得更起劲儿。
可阿武看了看山坡上那些士兵,一脸为难。
阿武娘恨恨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要亲自过去扒拉方瑶。
方瑶瞥了眼阿武娘手里捧着的土陶碗,尽管离了十来米,但那碗中的腥臭味却愈发明显,看着村里人都朝这边靠近,脸色更加难看,一边拉着孩子往后避开,一边低声哄道:“别哭别哭,咱们回家……”
忽然,人群中有人毫无征兆地倒下,旁人惊叫:“狗娃你咋啦!”
紧接着,又有人发现不对劲:“不好!山上那些人在放火!”
顷刻间,浓烟四起,阿武娘顾不上去抓方瑶,嘴里喊着“你们做甚么”便抱着碗就要朝坡上冲,结果十来只箭跟下雨似的纷纷朝坡下飞来。
众人惊慌失措地散开,阿武娘慌乱躲开之际被脚下的石子儿绊倒,摔了个狗啃泥,汤洒了一地,摔豁了口的土陶碗骨碌碌滚到一旁。
方瑶亲眼看到里面一根小拇指粗的尾巴,差点没吐出来!
坡上,那髯须壮汉雄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国师有令,李家村痨疫突发,为免疫灾扩散,即刻起封村一月,只准进不准出,违者斩立决!”
此话一出,村民瞬间惊慌失措起来,原本两三个去扶狗娃的村民也脸色煞白地退开老远。
阿武娘不甘心地爬起来,指着身后的方瑶大喊:“咱们村里有皇上钦点过来作法的大师!你们不能就这样放火烧村!”
此话一出,其他人反应过来,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声附和。
方瑶当场石化。
尼玛,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谁能告诉她,这穷乡僻壤的山沟里,为什么会有国师的人出现?!
阿武娘那一嗓子的威力果然不一般,山坡上周楠诧道:“皇上何时派了人来作法?”
马车里的男人拿起小桌上的干枣丢进嘴里:“大抵是哪个倒霉催的江湖骗子。”
“哪里来的无知匪类,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乱传皇令!”周楠瞪圆了铜铃般的双目,一脸要下山去把那江湖骗子就地正法的架势。
他声音很大,山坡下的阿武娘立即跳起来,大叫:“姜婶子的妹子不是皇上钦点的大师!她就是一个骗子!”
村民们再次乱作一团。
方瑶趁着众人惊慌失措的空档,她领着孩子悄悄返回姜氏家里,一进屋她就把堂屋里唯一的条案给挪到门口,抵住那岌岌可危的半扇门。
“姨姨,我们娘呢……”
大宝小妹还在哭哭啼啼,方瑶本就心慌意乱,现在更是被俩孩子哭得心浮气躁,她忍不住脱口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怎么知道你们娘在哪里?!”
她原以为孩子们会哭得更凶,没想到俩娃娃委屈巴巴地抹了抹眼泪后,连抽噎声都变得微弱。
大宝轻轻扯住她的衣角,小声说:“姨姨,别生气,我们听话,你别丢下我和妹妹……”
孩子们小心翼翼的眼神似曾相识,方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胸腔溢出些许酸涩,她连忙放软了语气,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安抚道:“听话就好,姨姨没有要丢下你们,但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越是要冷静知道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孩子才多大,怎么会明白这个道理呢。
谁知大宝和小妹点点头,异口同声乖巧地说:“姨姨,我们懂了。”
大宝又问:“姨姨,你真的是骗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