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颗,拿好。”
“大师,我前日不是也受伤了嘛,加上武子,不应该是六颗嘛。”阿武娘捧着装了药丸的汗巾子,不肯离开。
旁边其他拿药的村民听到这话也不走了,磨磨蹭蹭地站在门口朝里望。
由于村里来了朝廷的赈灾太医,大伙儿不敢把方瑶供出来,都等着夜幕降临,摸着黑来姜氏家取药。
那日阿武娘在狗娃家旱厕受了伤,当时看上去甚是吓人,但其实也就是一点皮外伤。
晚上众人发病时,阿武娘屁事没有。
为了以防万一,方瑶第一回还是给了药丸,此时她撩起眼皮儿扫了眼阿武娘的头皮,面无表情地盖好箱子,淡淡道:“你头顶都结了血痂,再过两日估计能好全了,这药丸药性大,不能瞎吃。”
见方瑶不为所动,阿武娘面上的褶子僵住,又坐了一会儿,只能捧起药丸离开。
待人都走光了,屋里又恢复冷寂。
方瑶把墙角用来照明的火盆挪到屋外,屋里本就闷热,放上这玩意儿,离得老远都觉得浑身汗津津的。
大宝跟在她身后,接了盆水帮忙在屋里洒了降温,“姨姨,为啥不给族长奶奶药丸啊。”
“给她干啥,她又没病,再好的药吃多了也是会中毒的。”方瑶接过木盆,“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
小妹坐在小凳上,抱着方瑶给的一小块儿干粮嘎吱嘎吱咬,奶声奶气地道:“姨姨,要不要卖给从外面来的那个叔叔,他应该很有钱,说不定可以我们两只鸡。”
叔叔?
方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蓝色锦衣玉袍的身影。
那个人确实挺有钱,光是腰间的玉佩看着就值不少钱,可惜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居然喊她大娘!
今日那个热心大夫喊的还是婶子呢!
对了,大夫……
……
村头老槐树下。
樊辰从桐油帐篷出来已是深夜,村里除了他们这儿有药童点着炉子守夜,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他拿出八卦镜又看了看,李家村上空是一片清明的深蓝色夜空,不见丝毫瘴气。
而且除了头一天夜晚村中有疫症者发狂,今晚整个村庄都格外静谧。
和书中记载、那人推断的完全不一样。
他有些困惑地收起镜子。
和崔大夫一样,樊辰清楚的知晓,李家村族长断然有些见识和手段,但这些方法也只是阻断、减少疫毒传播,并不能治好疫症。
而现在全村人的症状突然减轻,还有瘴气的提前出现和突然消失,其中明显大有文章。
目光落在不远处与夜色重叠的低矮山峦,如果他没记错,那本书上记载的洞神庙,就是在那个地方。
他蒙上面巾,长腿一迈,朝村北的方向走去。
李家村不大,很快,樊辰便到了地方。
点燃火折子,记载在那本隐秘辛册上的庙宇,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庙门顶暗朱色的牌匾上刻着“洞神庙”三个字,上了年纪的雕花庙门朱漆掉了个七七八八,大门外挂着一把老锁,沉沉地缀在门环上。
樊辰走到近处,拿起老锁掂了掂,是最简单的弹簧锁。
他伸手在头顶的白玉冠上轻轻一抽,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中,便多了一根细长的银簪。
一刻钟后,他面色凝重退了出来,重新锁住了庙门。
回去的路上,樊辰懒得绕路,准备径直越过村民的院子,忽然听到有门板轻微碰撞的声音。
他身形一闪,躲在了草垛子后面。
本以为是这户人家出来如厕,想等人进了旱厕他再趁机悄然离开,谁知那人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后,居然朝他这边走来!
樊辰屏住呼吸,脚下轻抬,正要不动声色地绕开,那人的脚步声忽然在草垛子旁边停下。
难道被发现了?
樊辰心中微惊,以他的身手,一般练家子都难以察觉他的行踪,对面这人无论是从步伐还是呼吸来看,都是毫无武力的普通人,居然能轻易识破他的藏匿点?
想到李家村的种种异常,还有刚才令人震惊的洞神庙,他愈发觉得这李家村不对劲。
樊辰手腕轻轻一转,右手中便多了几片薄如蝉翼的叶子,脚下微动,无声无息地绕到那人身后。
只见昏暗的月光下,那人背对着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突然蹲了下来。
紧接着,便有水流声响起。
樊辰脸黑了,又立刻无声退回到草垛子另外一边。
待那人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扬长而去,他手里的暗器都被捏变形了。
足足等了好一会儿,樊辰才满脸嫌恶地走出院子,急急忙忙赶回李家村临时驻扎地。
还没走近,他看到有人在帐篷附近徘徊,那背影很是眼熟,又往前走了几步,他骤然停下脚步。
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不就是刚才在草垛子旁边行污秽之事的猥琐家伙吗?!
看那发型和穿着,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娘!
尽管当时草垛子旁乌漆嘛黑,樊辰退得也很快,根本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却从内心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心灵都被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