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方瑶睡得很久。
等她醒来的时候,一盏油灯挂在头顶的马车棚上,灯芯中的火苗儿发出微弱的光。
大抵是怕碰到她腿上的伤口,姜氏抱着两个孩子挤在旁边角落里。
方瑶生怕吵醒他们,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移动间,右腿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再低头看去,被抓破的裤腿竟已经补好了,一块同色的补丁缝在上面,看上去并不明显突兀。
她心情复杂地扭头望向姜氏,后者眼底有浅浅的青色,应该也是没有休息好。
小妹翻身滚到她这边儿,几下蹬开薄被,露出里面不安分的小脚丫。
方瑶心里一阵柔软,将她轻轻抱到自己这边儿,重新盖上薄被。
“姨姨……你腿还疼吗?”
小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抱着她的腰,小声嘟囔。
方瑶捏了捏她的小手,悄声哄道:“不疼了,睡吧。”
小妹乖巧地闭上眼睛拱了拱小脑袋,发出轻微的鼾声。
方瑶打了个哈欠,拿起身旁的面具,借着昏暗的灯光,开始仔细查看。
这次面具修复甚是明显,表面脱落斑驳的两颊之一,变得光滑完美,和另外一边儿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
以前每次有些变化,李富贵都会问,这次反倒不问了,她还以为变化不明显呢。
方瑶轻轻摸了摸面具,就把它重新装进袋子里,斜挎在身上。
看完面具,她又日行一例地拿出册子研究。
【田祖的馈赠】依然没有变化,新的一面上,倒是赫然多了一团黑墨。
方瑶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这一坨是啥时候拽回来的。
蛊虫……这个东西真的是樊辰说的蛊虫吗?
她身体恢复能力变得非比寻常,真的是因为被蛊虫寄生了吗……
方瑶不由搓了搓胳膊上爆起的鸡皮疙瘩,暗搓搓地想,若是蛊虫真能有这本事,就算心理不适……她也不介意。
不过,对樊辰说的那些话,她依然心存怀疑,只是凭她现在所知的线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所以干脆暂时不想了。
最后方瑶拿出银票,心满意足地看了许久,才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塞进贴身口袋里,起身吹熄油灯,掀开了车帘。
秋夜的风已经很有些凉意,吹得刚起床的方瑶浑身一个哆嗦,连忙扭身将车帘四周的绳扣系好,免得冷风吹进马车里。
外面月朗星稀,地平线的另一端,隐约可见一片浅浅的银灰色。
天快亮了。
守夜的几个村民见方瑶这么早醒来,都有些诧异。
“大师,现在还早呐。”
“饿了,没法,有甚么吃食吗。”
方瑶走过去,一个李氏族人连忙举起在炉子上烤的窝头递给她。
一股粮食特有的香甜气息传入鼻中,方瑶食指大动,拿起来便咬了一口。
“噗……”
这东西闻着挺香,可吃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粗糙得哽喉咙不说,还有小石子儿,硌得牙齿咯吱一响。
她连吐好几下,才将嘴里的沙子吐干净,苦着脸道:“这是甚么东西?”
一人连忙将那个烤窝头的人拍了下,骂道:“你个憨货,大师怎么能吃下这些东西,昨晚上姜婶子给大师留的吃食呢?”
被骂的人委屈地小声嘀咕:“这是高粱面窝头啊,以前咱们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东西……”
方瑶心中一动,忙问:“高粱窝头?”
那人兴冲冲地说:“是啊,这是昨儿下午西河村的人特意过来送给大师您的,还有许多腌制的野菜和一篮子鸡蛋呢。”
这西河村的村民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竟然还给自己送吃食……
方瑶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连忙叫住另外一个去拿食物的村民,“不用去拿了,这吃着也挺不错的。”
她说着,又咬了一大口,用力嚼了几下,咽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高粱窝头下肚,又喝了大半碗水,肚子就填了个半饱,天也差不多快亮了。
李富贵找到方瑶,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方瑶翻开地图,往北走,下一个县城离这儿有些远,按照他们主要的牛车速度,估摸最少也得走个十天半个月。
“先去县城里补给一下吧。”她合上地图,“越往北天儿越冷,最好把咱们的马车牛车都给再改改。”
“好嘞,大家伙儿赶紧收拾收拾,进城了啊!”
为了赶上县城里的早市,大伙儿连饭都没做,李富贵朝招呼大家,赶着牛马,朝十里地外的镇扬县前去。
十里地不远,牛车慢慢悠悠,一个时辰也赶到了。
镇扬城外同样有流民,但比郦阳县要少上许多,县城外的枯树林子里搭了有茅草窝棚,还有专门熬粥救济难民的大灶台。
方瑶透过马车的车窗,看到林子里挂着一根旗子,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楚”字。
不用想,这肯定就是楚西侯的灾民救济点。
再往前两百米处就是镇扬县县城,城外还有一条护城河,但已经干涸得快要见底。
由于牛车马车太多,全部进城不大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