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在前面掀开车帘的樊辰看了过来。
方瑶回望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啊,是这样的,咱们这就是给送信的提个醒儿,表示没有空房了。”
驿长呵呵笑着解释,面色如常。
方瑶点点头,走到马车旁,正要爬上去,忽然一只胳膊半横在面前。
她想起自己此时扮演的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官家夫人,忙扶着身边儿樊辰的胳膊,借着他手臂举托的力气,姿势优雅地上了车。
望着马车慢慢离去,驿长脸上的笑慢慢消失。
“门环上的带子有人取了吗?”
“有啊,半夜就被取走了,我特意还将门口的脚印子都蹭平了,头儿,那官家婆娘做甚那样问?她莫不是知道些甚么?”
“她一个普通娘们儿能知晓些甚么,就算是官家的人又怎样,咱们可是帮山神做事的。”
……
马车里。
方瑶从茶几底下翻出一包糕点,边吃边舒服地瘫在软垫上,车里燃了火盆和熏香,这才是人呆的地方。
吃饱喝足,她才打着哈欠,挪到车门口,问道:“你不觉得这驿站里的人有点儿怪吗?”
她晚上戴着面具,听到好几次有人开院门的声音,来来回回七、八次,而且每次都是同一人的脚步声。
早上起来她特别留意了一下,半夜总出门的应该是满脸胡子的驿卒。
原本她并未多想,只当驿站工作辛苦,晚上也得出门巡查之类的。
可方才随口一问,驿长虽面色如常,那个驿卒却脸色骤变。
樊辰淡淡道:“来之前我听说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听?”
“什么事?”
“所有住过庆丰县驿站的商客和官员,路上都被劫过,无一幸免。”
“……”
方瑶嘴角抽搐,“你他……你怎么不早说?”
樊辰从口袋翻出一根脏兮兮的红绸带,淡淡道:“我只是想来试试,是否真如传言这般。”
方瑶接过这根红绸带,面上有些迷茫:“这是……”
“这是我在夜晚在门口扯下来的,扯掉没多久,那驿卒便敲响了更鼓,把我们叫起来了。”
方瑶愣了一瞬,微微瞪大眼睛,“你是说……现在还未到五更天?那伙人故意把咱们骗出来赶路?”
樊辰幽幽道:“毕竟大白天的在官道上打劫,还是有点过于招摇了。”
“我……”
靠!
方瑶差点没爆粗口。
她还是太高估了这大祥的治安。
没曾想这官方的驿站,居然还跟土匪有勾结!
现在想来,怕是这手中的红绸带便是驿站里的人跟外面那些土匪的暗号,难怪随口一问,就让那驿卒紧张起来。
方瑶将绸带子捏成一团,塞进了随身口袋里,又取出戴上面具,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庆丰县的官道上同样人烟稀少,积雪又深又厚,除了他们几辆马车的车轮痕迹,雪地上连个人脚印都没有。
夜风一吹,方瑶忙搓了搓冻得发僵的小脸儿,问道:“那你把他们的红绸带子取下来了,咱们路上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劫匪了?”
樊辰扯了扯嘴角,“莫要忘了庆丰县的名字,土匪之乡。”
方瑶:“……”
既然都可能遇到土匪,那她这一路上还必须得提高警惕了。
“咦……”
方瑶仰起脑袋。
说来也怪。
之前还没到庆丰县的时候,总看着这处天空上方有淡淡的瘴气萦绕。
可真到了这处,却完全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就连头顶的瘴气,似乎都变得浅淡了。
“我怎么瞅着庆丰的瘴气越来越少?疫妖还在这处吗?”
“一进入庆丰县,悬镜就有反应,可是也摸不清具体方位。”樊辰眉头紧皱,“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方瑶双手扶着门,脑海里冒出那蛊师的诡异笑脸,突然一个激灵。
这异常不会和这家伙有关吧……
忽然,马车重重往下一沉,毫无防备的方瑶被颠得脸扭曲起来,忙暗暗抬起半边身子,默默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吁——”
樊辰停下马车,跳了下来,沿着一条歪歪曲曲的雪道往前走去。
方瑶忙掀开帘子跟着跳出去,后面紧跟着的杨高、阿武他们也停了下来。
杨高边往这边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娘的,驿站那伙人是不是在骗咱们,天怎么还是黑咕隆咚的?”
“杨大哥,驿站好歹也是朝廷设的地儿,不至于吧?”一个李氏族人疑惑道。
杨高啧啧两声:“这是你们见识少了,都说庆丰县是狼匪窝,官家的人进来都得脱成皮,为甚这荒郊野外的驿站可以安然无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而前面,方瑶一跳下马车,就发现原本平坦厚实的积雪,在前面突然凹下去一大片,四周还有有几行凌乱的脚印,隐约像是打斗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