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简直不理解张翠翘的行为,在荒地上修房子还不够,还想上荒山上修房子,离村里越来越远了!
不过张翠翘执意要买,里长也没法子,就直接把荒地后头的那个小山包全卖给她了,大约三百多亩的样子,收了五千钱。
对如今的张翠翘来说不贵,一匹山也就半亩良田的价钱。
但是对里长来说张翠翘这个寡妇简直是没求名堂,是穷人乍富,有点钱就开始得瑟,把钱不当回事儿,使劲儿祸祸。
他想劝,但看着傻子这张傻乎乎的脸,一副寡妇把他卖了他还给数钱的模样,里长劝人的话在喉咙里转悠一圈儿便咽下去了。
算了,人家傻子有能耐,能经得住寡妇这么糟践钱。
他吭啥声儿?
地契写好了阿旺还当着里长的面儿念了出来,里长心中叹息,可惜了,能识字,却是个傻的。
这辈子也就能打个猎了,想有别的出息那是不能够。
张寡妇若是不知节俭,等傻子老了打不得猎了,看她的日子咋过!
“再过几日就要交赋税,到时候你们得在宋家等着。”里长提醒张翠翘,他才不愿意走那老远的路去山边儿找人呢。
张翠翘应下来了。
“你如今有男人了,不用叫单身税,但是你家多了一个人,那就要多交一个人的丁口税。”
“还有,朝廷派人下来收赋税的时候会一道将今年下半年的劳役征了,你家要先商量一个人选出来。”
“你家四儿已经十五了,这次该轮到他了吧?”
“四儿他娘啊,你还得上点儿心把你家四儿找回来,不然服劳役的时候官府没见着人,那可是要当逃役来惩处的!”
张翠翘颔首:“您放心,咱们家不会缺了劳役,定不让您老难做。”
说完她就告辞了。
里长看着她跟阿旺离开的背影摇头叹气,里长婆娘道:“你叹啥气?宋家少不了劳役,好几个儿子摆着呢!”
“再不济,还有新来的劳力。”
里长叹道:“看她的样子,怕这回的劳役多半也是落在其他几个儿子身上,到底不公平。”
里长婆娘端着簸箕迈过门槛儿往院儿里走:“宋家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再说了,张寡妇天天地给孙子孙女儿们吃肉,让他们的爹顶一下宋四儿的劳役咋地了?
吃人的嘴短你知道不!”
里长甩袖子:“你个婆娘,我看你才是吃了张寡妇送来的鸡嘴短!”
里长婆娘在廊下盘坐着挑簸箕里的豆子,嗤笑了一声儿:“说得人家送来的野鸡你没吃过一样!”
喔豁。
里长成功被自己个儿婆娘的话堵了嘴。
眨眼就到了收赋税的日子。
乡里的税吏带着人先去了里长家,里长看到有两个生面孔,税吏跟他介绍说是长安县衙的人,跟着他一起来村里看看。
里长瞬间就绷紧了身子,生怕自己言语不得当,给县衙里的官吏留下不好的印象。
县里来的两个人眉眼中带着傲气,面对里长的讨好十分不耐,其中一人道:“把你们村所有人都喊到村口去吧,正好清一清你们村的人数。”
里长忙应下,让几个儿子媳妇赶紧挨家挨户地通知去。
“有些人家里人员不齐……”
那人皱眉道:“谁不在家就给个名册,上官这是要查你们村儿有没有隐户!”
里长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们村儿里没有隐户。”
人很快就全部带着粮食和丝绢等物聚集到村口,税吏开始收赋税,那两人则在人群中来回走,挨个儿人打量。
宋家人坠在队伍后头,她看着那俩据说是长安县衙里出来的官吏,心中直犯嘀咕。
里长说他们是下来查有没有隐户的,可他们却只是打量人,并没有对照着户籍册子数数。
而且,他们那模样看起来分明就像是在找谁。
她不禁想起阿旺。
十里村就阿旺和张虎赵龙是外来人。
难道是阿旺的仇家找来了?
张翠翘的心顿时就提溜了起来,她看了看阿旺的脸,他脸上的疙瘩差不多快消失干净了,蜜蜂蛰出来的肿胀也早就好了。
丑脸变成了俊脸,一出现在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神儿就总爱往他身上瞟。
恨不得把张翠翘扯开,她们上!
“姐姐。”或许是感受到了张翠翘的不安,阿旺就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裂开嘴笑了。
“姐姐不怕,阿旺在。”汉子捏了捏她的手,张翠翘心说正是有他才害怕呢!
才心虚!
张翠翘心烦意乱,越琢磨越心虚。
可她却没有别的办法,这种无力感让张翠翘很是抓狂。
好在,那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只是扫了他们两眼便走了,跟看其他人没有两样。
张翠翘松了一口气,心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县里来的两个人把所有的村民看了一遍,拿了里长给写的名册就走,没等乡里的税官。
这两人一走,里长就宣布不用所有人都等在村口,日头怪毒的,一家留一两个排队等着交赋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