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顶上,祝为渠的面色有些难看,怎么坐都坐不舒服,带着寒气的冷风刮来,里面夹杂着些许朦胧的酒气。
他好奇看向身侧的女子,问道:“你喝了酒?”
小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双手撑在瓦上,仰面道:“今日县令宴请薛大人,我自然也喝了一杯。”
瞧见她两颊酡红,祝为渠咳嗽两声:“你一个女子还能喝酒?”
“当然了!”小六来了火,大声道,“我可是千杯不醉!”
祝为渠啧了一声,继而小心翼翼问道:“你喝成这样,你们家大人不会责罚你吗?我瞧着薛大人虽然年轻有为,但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着他吐了吐舌头,笑得有些羞赧。
“谁跟你说我是他侍女了?”小六皱了皱鼻子,双手往后一撑,“那薛俨就是个阎王,要不是迫于无奈,我才不跟着他呢!我看他,还不如你呢,一天到晚凶巴巴,冷冰冰的,动不动就把人拎起来。”
祝为渠安安静静坐在原地,时不时看她一眼,想到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小捕快,平日里被人差使着干些杂事,其实跟侍从也没什么区别,不由得失笑。
“我跟他们到底不一样,跟薛大人是不能比的。”
“跟那个阎王比什么?”小六瞥他一眼,见祝为渠情绪低沉,打趣道,“这个混蛋,总有一天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祝为渠忍不住被她逗笑,意识到自己在笑话薛俨,赶紧把嘴捂上,不忘提醒小六道:“小六姑娘,你可别说了,让薛大人听见就不好了。”
“我才不怕他......”小六别过脸去,县衙中灯火怦然。
祝为渠深吸一口气,仰面倒在瓦片之上,满空碧星皆倒映在眸中。
“你说,人和人区别怎么怎么大呢?我当捕快三年了,一心要查大案,可即便有了机会也轮不上我。三年了,还是只能帮别人抓鸡找狗。”
身侧静默了会,小六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她挥舞着双臂,指向天边那轮明月,歪着脑袋道:“有的人就像那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
她顺手指向屋顶之下黑乎乎的角落,叹息:“有的人,就像那地上的污泥,低贱污浊。”
小六深吸一口气,使劲搓了一下有些干裂的面皮,她声音颤抖着,用祝为渠听不见的音调在心底默念,
“人与人的命有所偏差,可是我偏不认命。”
“有时我真想,就这么抛弃了功名利禄,抛弃这些什么少年意气,”祝为渠翻身起来,认真道,“做个江湖豪侠,哪怕就像那个朱三什么的,当个土匪,也好啊。大不了我不跟朱三一样作恶事,劫富济贫......”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小六姑娘,”没听到身侧人的声音,祝为渠有些疑惑地转过脸,重复了一遍,“小六姑娘?”
“啊?”小六反应过来,笑着看着祝为渠。“你方才是不是说朱三什么的?”
有没听见自己说话,反正也习惯了,祝为渠弯了弯唇角,关切道:“小六姑娘,你是不是醉了?”
“醉了?没有。”小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证明着自己。
“我就是——”她眼睛一亮,忽地想起祝为渠方才的话中谈及朱三,这个朱三还是个土匪,又是江湖人,难道?
小六神色忽变,认真问道:“这个朱三就是个普通土匪吗?”
祝为渠被她突然转变的情绪吓了一跳,愣了半晌结结巴巴回道:“土匪也是大家传的,说是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干过杀人越货的买卖——”
他话还没说完,小六像是清醒了一般,她站在凛凛风中,
“朱三的尸身现在在哪里?”
......
凄冷的明月倒映在水缸中,一片落叶飘摇下落,如蜻蜓点水贴在水面上,周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地上月光流淌如水,潮湿地蔓延在脚底。
脚步声轻得像猫,小六环顾四周,松了一口气边打开了停尸房的门。
里面没有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传来一阵奇怪的气味。
小六背过手合上门,不忘提起蒙面的布,阻隔着里面难闻的气味。看到屋内躺着的尸体,不禁胃里泛酸,差点吐出来。
她后退两步,手扶着冰凉的墙面,缓了好一会。
加把劲儿啊,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见过。小六紧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睁开了眼睛。
她走上前,伸手掀开盖住朱三尸身的白布。
朱三死相不算好看,面色青白,脸如泡发了一般,满是僵硬的横肉。在他的脸上,有一道从额角到下巴的硕长的刀疤,经年历久,已经不算太清晰。
朱三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毕竟已经死了,小六还是合起手掌拜了拜,指尖抵在额头虔诚道:“罪过罪过,晚上别来找我哈,要找找薛俨,记住啊。”
说完她伸手探向朱三的脖颈,蹙眉摸了半天,终是双手并用将他翻了过来。
于是也不顾什么死者为大,小六气愤地拍了一下早已僵硬的朱三,道:“死沉死沉的。”
看着朱三坦露在面前的背,小六神色一凛,指尖落在他颈部突出的骨节,指尖游移,口中默念着:“颈下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