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府福晋,苏帘只觉口舌干燥,便又饮了一盏川贝雪梨汤。
俄尔,见小凌子指使这两个新面孔的小太监抬着一架屏风上来——淑慎绣的那架并蒂莲开的双面绣屏风被小羊羊自作主张送给了四贝勒,苏帘便觉得这内殿少了几许风采,便又吩咐针线房绣制一架新的屏风。
这是个中等大小的紫檀木架嵌了蝴蝶螺钿的屏风,屏风面用的是上好的雪绢,绣是百鸟朝凤的图纹,除了最鲜艳华丽的凤凰,还有灵动的百灵鸟,展翅的仙鹤,立在树梢的白头翁,游弋成双的鸳鸯……足足有十几种鸟儿,不过烘托的都是立在嶙峋奇石上的凤凰罢了,而这凤凰最出彩的地方便是用的孔雀的软羽掺入绣线中,故而凤凰羽毛格外夺目!
苏帘看得暗暗点头,便指着内寝殿拔步床外半丈外空荡荡的地方道:“就搁哪儿吧!”又叫小凌子拿两个笔锭如意银锞子打赏绣了这架绣屏的针线上人。
小凌子笑道:“这位擅长苏绣的沈嬷嬷,是今年春苏州织造才刚进献到京中的一批呢,皇上特意叫梁公公甄选了几个手艺上乘的,赐到了畅春园里呢。”
苏绣针线细腻优雅,的确为她所喜爱,不由嘴角带了三分笑意,不由神思一转,便道:“吩咐那几个苏州来的针线上人,专心再绣二架大屏风,要五尺宽、六尺高的,就绣白头富贵和事事如意。”
小凌子思忖着道:“五尺的大屏风,必然屏风面也不小,只怕需费些时候。”
苏帘微笑着抿了一口茶,低头看着斗彩八吉祥茶盏中幽幽透着热气的香茗,徐徐道:“不急……惠儿也明年初春才出阁。淑慎要入夏才能进四贝勒府呢。叫她们慢慢绣,仔仔细细绣,必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才成!”
小凌子嘿嘿一笑道:“奴才明白了!”说着便躬身退下。
苏帘又叫螺玳把她库房的物品清单拿了来。这些年她的私库都是螺玳负责打理,年年玄烨闲着无事就塞东西给她。什么地方巡抚还是将军进献的、要不然就是内务府造办处打造的……出处各异,不过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接过那厚厚的一大本物什清淡,苏帘不禁讶异:“我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吗?”
螺玳又指着被绣裳捧在手中的另外二大本,笑道:“总共是三大本呢,记得满满的。”
苏帘暗自咂舌,原来她已经是个大富婆了,便低头翻开,从第一页开始观看。孰知这一看,直到傍晚玄烨过来的时候,她也才看了一半左右而已。
玄烨扫了一眼那翻开的书簿,便问道:“怎么看起这个东西来了?”
苏帘动了动发酸的脖颈,悠长地道:“挑选些不违制的,给温惠和淑慎做妆奁。”这里头的东西动辄雕龙画凤,这样的东西,非皇族享用不得。淑慎是要给四阿哥做侧福晋的,龙上倒是可以用一些,不过龙的尺寸、条数和颜色都有严格的限制。
玄烨不禁发笑。道:“当初芬儿下嫁的时候,也没见如此上心。”
苏帘撇嘴:“我怎么没上心?芬儿出嫁——不提我私底下给她的嫁妆,就是那十位皇子附赠一位亲王世子送嫁的气势。就是谁都比不得的!”
玄烨讶然,一想到当初,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儿子竟然一个个上杆子去送嫁——为得不过是匹马!真丢人!!
玄烨的目光不经意瞥见内寝殿中那树立在最显眼处的绣屏,不禁赞道:“这个百鸟朝凤绣得不错,配得上夫人你。”
苏帘听得脸颊发热,不由啐了一口,玄烨的嘴巴,是越老越没正经了!便懒得搭理他,低头径自继续看着账本。对螺玳道:“温惠跟她额娘一般信佛,这个雕了观音心经经文的前朝古物端砚添进她的妆奁中。这个‘兰亭序’澄泥砚给淑儿!还有那犀角杯,我记得有一对童子牧牛的。给温惠,那对玉兰花杯给淑儿……”
玄烨却突然不满地跳出来,一把夺走了苏帘手中的账本,“这些小事叫底下人斟酌着就是了,朕有一等一的大事要与夫人说!”
螺玳忙上前来,从玄烨手中接过账本,便万福退了出去。
苏帘睨了玄烨那一本正经的老脸一脸:“什么大事?”
玄烨突然露出坏笑来,一把搂了苏帘在怀:“夫妻人伦,岂不是一等一的大事吗?”
苏帘狠狠啐了一口:“没皮没臊的!还没用晚膳呢,你就——哼!唉哎!别扯我的衣服,我肚子饿了,还等着用晚膳呢!”
“夫人,为夫也饿了……”
苏帘:看出来了,眼睛都绿了。
床笫之间翻覆云雨了一通,玄烨饕餮足了,这才叫魏珠进来伺候他更衣,苏帘却是累得手指头都懒得动了,最后还是玄烨端了牛乳燕窝来给她吃,草草用过,便入睡了。
翌日清晨,苏帘用过早膳,见玄烨下朝回来,她正吩咐小凌子差事:“前些年调过来的太医马庆海医术不错,就他好了。”
玄烨不禁疑惑地道:“是谁生病了?”
苏帘撇撇嘴:“我阿玛呗!”说着,忍不住抱怨:“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是杆老烟枪,抽了五六十年的旱烟了,如今老了,咳疾找上门来了,从去年年底一直咳嗽了一整个冬天,如今天暖和成这样了,却还不见好!”
——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