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副厂长在自己办公室窗边,正好看到这一幕,等路长征一回办公室,他就过来汇报工作,假装顺口问道:“刚刚见您出去送人,谁这么大面?”
“哦,我侄女听说她大伯娘住院了,过来问病房号。老郑啊,咱无论在什么职位,都是为人民服务,不能看轻自己,更不能把自己抬得太高。”
郑北虚心受教。
出了厂长办公室,门一关,嘴巴也跟着抿成一条直线。轻声嘟囔一句,就你最端着,还拿这训别人!
边往自个办公室走,边想,
让路厂长如此重视又不想让他结交的人,定不是小人物。
家里侄女值得路长征那么重视?他信他个鬼!
下次,下次那位小女同志再来,他一定找机会攀上关系。
此刻,苏小花已溜达到县城废品站。
和门口的安大爷打完招呼后,苏小花目标准确地往旧书堆那边走。
坐在进口小屋旁躺椅上,晒光的安老头,好不容易等到能和他唠嗑解闷的,便笑呵呵地搭话:“又来找高中课本啊!”
“是啊,没上过高中,就特别喜欢和高中有关的东西。人啊,没得到的,这心就总念着。每回从这找到旧课本,里面的笔记,我得看上好几遍。”苏小花这套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安安老头的脑袋,时灵光时不灵光,他问,苏小花就回。
人老了,都爱这样。
安老头又开始讲自己年轻时的事。
安老头一留气口,苏小花立马问,然后呢。
然后安老头就更有兴致接着说。
一老一小,这么搭着话,时间流逝,也变得没那么残酷。
苏小花找出了七八本书,有高中课本,有辅导资料。结账时,苏小花掏出一把花生塞安老头手里,让他慢点嗑,别把牙嘣了。
安老头从躺椅上蹦起来,要打她。
苏小花一溜烟,跑远了。
老了,老了,就该被小辈多气气,给老爷子好吃的,都没被气着时,精气神旺。
跑出一段距离,苏小花回头,看到安老头正举着拳头朝她挥手。
苏小花知道,那拳头里是她给的花生。
钱老头这是在说谢谢呢。
半小时后,苏小花提着书,站在路厂长家门口。
还没敲门呢,就听见吱呀一声,隔壁院门开了,出来个胖乎乎的叔叔,走起路来,八字脚,摇摇晃晃很福气。
苏小花没搭理来人,而是赶紧敲门,祷告里面的人快点出来。
住在这排的,不就一正俩副。厂里最大的仨官都在这呢。
她已算路厂长派,就不好和厂里其他大官多接触了。
来开门的正是路厂长。
苏小花打了声招呼,就往院里钻。
郑北刚从自家院门口走到路家门,还没来得及和那有背景的小姑娘说上话呢。
那小丫头比泥鳅都滑,见人就跑。
路长征看到门边的郑北就皱眉,这人是想挖墙脚?
“老郑,有急事?”
路厂长语气淡淡,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下班了,没急事回自家去!老子不待见你。
没和那丫头说上话的郑北,正遗憾着呢,被路长征这么一问,赶紧收敛表情,再提那十卷毛呢布料。
他是真急,他可是许了老钱三成分利,才说服老钱,帮他说服姓路的把布染成纯黑,他已经偷偷剪了布样,邮寄过去,等他低价转手卖到南方某市的黑市,中间差价近两千,二百张大团结,分给老钱后,他也能到手一百六十张,好厚一沓。
“路厂长,那批黑布……”
路长征也不卖关子:“和你一样,也是和南方的供销社谈的,全收,一次性结清,没后患,不拖拉,价格还比你谈的高。”
郑北急了,脸上的笑容一收,胖成一条缝的眼猛地睁大,“路长征,这事你怎么没跟我商量!”
“我是正厂长,十卷残次布的销售合同,还要等你这个副厂长同意!”路长征语气严肃。明显带了怒气。
郑北被这么一吼,瞬间清醒不少。
之前俩人虽然内里不和,见面也常阴阳怪气,但从未当面红过脸。
路长征也是第一次如此强势地用职位高低压制他。
这种不被人放在眼里,你是个屁的感觉,真憋屈。
但他还想争取,那可是一百多张大团结,要是这事黄了,啥也挣不着不说,还得欠上老钱的人情,为安抚老钱,他肯定得有所表示。
越想心越急,“路厂长,我觉得这事还能再拖拖,我和那边再谈谈,价格可能还能再提提。”
路长征斜视郑北,“你和那边熟到穿一条裤子?本来价格可以更高,你之前却不争取?”潜台词,你作为纺织厂副厂长,却用本厂利益做人情。
这要郑北怎么说?不能再说了,心里有鬼,怕露馅。
路长征一直盯着郑北逐渐崩溃的脸,心里不知大笑多少回了,却绷住脸,端着架子,装稳重。
进院的苏小花先去厨房找娘,见没啥可帮忙,又去东屋,找小妹。
小兰正站在小床边,歪头扭屁股的逗小宝开心。
小宝还挺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