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考官大人竟将我叫到皇甫冉的府上,对我道:
“司天台长官夜观天象,道是奎旄星与桁牺星明灭不定,乃是皇宫内务有失检点之兆。圣上闻之,特下令整顿相关机构:该罚的罚、该逐的逐、该杀的杀。掀起了好大一场风波!莫说各宫娘娘不敢再行外戚之事,就连大总管也忐忐忑忑,一步不敢行错、一字不敢说错,就怕触怒龙颜,当了犯事者们的垫背,不得好死。”
“内宫不宁则朝野忧,众高官们自是纷纷上书圣上言明己意,哪料圣上大怒,下旨御史台严查贪官污吏和玩忽职守之众,再起狂风暴雨!”
副考官大人看着我,长长一叹:
“所以陆羽你前往圣上身边奉茶职之事,只能搁浅。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还安排你这个新官上任,怕是会遭众人议论,不得一个好开端啊!”
皇甫冉补充道:
“但是陆羽你也不必沮丧,你只是待命上任,而不是没有机会上任。本官只盼着你不叹时运不济,常常修身律己,再等奉职之日。”
“是。”我坦然以对,“学生不会急于一时,且等圣上整顿内宫黑白和肃清前朝利弊过后,再候旨而往。”
“你有这样的心态本官就放心了。”副考官松了一口气,“所谓为官之事——时也、运也、命也。有的人脚踏青云,一路逢遇贵人和好时机,前程似锦不可预测;有的人如走险峰,进退两难不得明主,唯恨前路多磨官不逢时。”
“这些都是没个准的。”副考官向我投来殷切目光,“谁能说陆羽你这回就不是‘福气暗来’呢?事缓则圆,且待云开见月时。”
“学生自当每日精进,时时提醒自己圣恩降临之时:克己奉公以避朋党,舍己为茶以明司职,明哲保身,不事奸佞,确拥君心。”
说罢,我询问道:“不知副考官大人何日启程回朝?”
“本官来江南也快半个月了,是该回去做自己份内的司职了。”副考官看向皇城方向,“要是此番本官不被朝野风波所牵连,他日到了暮年,交官还职之后定要隐居江南:朝看红日迎江出,晚弹清曲意趣来,不负山水不负己。”
“学生诚盼副考官大人所求皆如愿。”
“好。”副考官真心实意道,“陆羽,本官也愿你:永断无明,湛性澄澈,以茶悟我,方圆自通。”
一天,侍茶姑娘前来茶庐,请我到陈府一座。
我问她陈老爷所为何事,她也只是闭而不答,我便没有往下追问,就上了停在茶庐门口的马车,去往目的地。
来到陈府的客厅坐下,我看见了跟往日不同的生机。
几盆开的正好的矮白玉海棠花盆栽取代了青苔方盆青松,一个半人高的香炉放置在正中,弥补了旧时的空旷。再看向桌上茶壶茶碗,也是从以前的轻巧透亮白瓷换成了当下的厚实古朴陶碗,很是切合中秋氛围。
我对陈老爷有礼道:“想必佳节当日,各路商客一定会抽出时间来拜访陈老爷,相互之间觥筹交错、共鸣乡情,也是倍增牵绊。”
陈秉承指着客厅道:“都说热闹在人、氛围在物,我却不觉得自己两全其美。每每想到这个宅子的亭台楼阁和这些年来生意场上的悲欢离合,我也忧心难免,不知道陆公子你能否为我解忧?”
我试探着问:“陈老爷的意思是?”
陈秉承示意我从客座挪位到他右侧的副主座上面来,毫不隐藏地对我道:
“陆羽啊,其实在你来到江南之前,我就差了人四处打听——何处有茶客?何处茶客真懂茶中味?探子来回禀,说有陆羽者,好茶,不妨一见!我听后大喜,道:此人若能一生与茶为伴,不负杯杯碗中香,那我将这家业交给他来继承又何妨?探子道:属下这就派人去请,让陆羽务必来陈府做客。我道:不必急于一时,待我观望陆羽真否‘名副其实,谙茶造诣’不迟。”
“后来,我见你确实是个有茶缘之人——茶识渊博让人望尘莫及、茶功深厚让人甘拜为师、茶试成绩让众人心悦诚服,我就想:是时候向你开口询问一事了。”
我从位置上离开,半膝跪地,诚意道:“陈老爷请讲——”
陈老爷也是从座位上起身,来到我跟前,俯身轻拍我的肩膀,恳切道:
“陆羽,我欲收你做养子,你可愿意?”
我心中微讶。
我自小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在龙盖寺被智积禅师抚养长大,后下山学艺,幸而结识李齐物李大人和崔国辅崔大人,才得以重拾男儿志向:专心一事,专心一念。
要说此中我不思亲情,那是假的。
夜深人静之时,我常会走出茶庐去看遍万家灯火,仿若所见即所得,自己也是那阖家幸福中的一员一样;凝神温书过后,我亦会到庭院中去摆弄花草,感慨:草木尚能相互依偎、盘根结子,为何世间有狠心舍弃孩儿的父母?再多亲孝典故,暖心后也会徒留薄凉之感。
陈老爷愿意认我陆羽为养子,我本应该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为何却摇摆不定?怕有负厚爱,还是怕自己难承恩情?
我抿心自问:
陆羽,你说“一直就缺乏两亲疼爱”和“忽然失去两亲疼爱”相比较,哪个更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