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木栅之外，晴空万里，春光明媚。
那是她记忆里，最后一个江南的春天。
她明白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一百十六岁。是她拜师上昆仑的那一年。
那一年，离龙族血脉觉醒还有七年。
那时的她有一个听着像小女孩的名字，水若芸。
她是东极宗豢养的一只珠蚌。包括她自己，没人知道她是条龙。
刺耳的叫声将她拉回眼前。
“呀！怎么是个女的！……吓死我了！……”瑶儿捂上眼睛。
“它是个成精的蚌，当然有人形啦。你以为蚌壳里是什么？”
龙芸这才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她赶紧挡住身体。
瑶儿透过木栅向里头看。
“诶？你看她的肚子，好像有什么在发光耶？”
“是妖灵珠啊。我娘塞了好多宝石进去。这会儿大概有几颗熟了吧。”
瑶儿扒拉栅栏说：“叶哥哥，我也想要妖灵珠。可不可以送我一颗？”
叶哥儿拍胸脯，说：“那当然。你想要几颗我都送你。”
瑶儿从腰间解下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说：“我就要一颗。我挖一颗带走行不行？”
叶哥儿有些为难，“这……得问问我娘吧……”
瑶儿说：“这有什么要问的。咱就偷偷挑一颗，再把剩下的放回去。你娘又不会知道。”
正商量着，忽然有个老妈子，带着两个伙计来了。
老妈子到跟前，就给叶哥和瑶儿问好，又说是二夫人病了，想喝蚌精的血。
叶哥问：“我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她一面说，那两个伙计就过来抬这只大蚌。发现抬不动，他们商量着，把蚌肉给扛过去。
蚌肉就是龙芸。
龙芸遮掩着身子，向那老妈子乞求：“劳您驾，能不能给我寻件衣裳。”
瑶儿害怕地躲在叶哥儿身后，听见这话，探出脑袋说：“嘿！蚌精还知道害臊呢！”
*
龙芸被带到那位汤二夫人屋里。
汤二夫人软软瘫在病床上，害着病，高烧迷糊。汤二老爷坐在床沿，对他的夫人说着情义深重的话语，闻者无不落泪。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夸这夫妻伉俪之情。
颈部和手腕都上了咒枷，使不出一点术法。虽然是个修炼了一百多年的妖精，比寻常人还要无力。
进了屋，便被按跪在冰凉的地上。二老爷招招手，说：“过来。”
两个伙计押着她，往二夫人的床前靠了靠。听见二夫人粗重的喘息。
二老爷说：“婉婉，药来了。你快喝药，喝完立刻就好了。”
龙血有解毒、治病、增补功力的奇效。虽然没人知道龙芸的真身是条龙，东极宗的修道者早就发现龙芸的血绝不寻常。
二老爷发话，伙计就将她按住，割她的手腕，接了一碗血。龙芸本来就肚子痛，这时愈发眼前一黑，人就往前倒。
这时的她，实在没多少修为。一百十六年，倒有一百年是在东海深处的蚌壳里度过的。好容易修成人形，又被抓进东极宗来，给主人磨了十六年的珠。
倒在地上，起不了身。也没有人来扶她，便由她倒在那儿。
龙芸扶着地，慢慢坐起来。
老妈子将血端过去要喂，二老爷说：“我来。你退下。”
他接过了那碗血，转过身去，对他夫人说：“婉婉，药来了。喝下去，身子就好了。”
只见二老爷将他老婆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的帘后。
举起袖笼，遮住盖碗，将龙血一饮而尽。
另一只手，也不知做了什么把戏。碗就地一摔。
再然后，便见那位二夫人，不知怎的，喷出一大口血来。人往床沿一倒。
二老爷大叫：“婉婉，婉婉——”
接着猛然起身，冷不防往龙芸胸口踢了一脚，大喊道：“杀人啦！杀人啦！妖精把太太毒死啦——”
消息很快传开了。府里养的蚌精把二夫人给毒杀了。
宅子里弟子小厮、丫鬟仆妇赶紧奔过来，乌泱泱地堵在门外。
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携了法器，只等布阵捉妖。
龙芸被汤二老爷踢了一脚，胸口剧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汤二老爷抽出佩剑，指向龙芸，大叫道：“孽畜！你为何毒害夫人？——”
龙芸一只手支地，一只手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有如西子病心而颦。长长的黑发垂到肩头，又落到地上。身上一件薄薄的红色长衣，领口露出莹白如玉的一截。妖艳动人，又凄楚可怜，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
她一手勉强支着地，落泪动情道：“二老爷，奴婢对你一片痴情，可你眼中却只有夫人一个。奴婢妒心作祟，这才对夫人下了手……二老爷！你是盖世大英雄，是奴婢命里的贵人！若能死在二老爷的剑下，奴婢——死而无憾！”
说罢胸膛一挺，脖子一伸，眼睛一闭。
她这一出，汤二老爷是整个接不下去了。
呆在原地，剑都不知道往哪儿指。
门口那等着捉妖的大小弟子，被这个又美又痴情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