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静止般停留在2016年,暮秋月夜。
帕格尼尼的曲子,是他们相遇的奏鸣曲。
傍晚六点钟,雁瑜私立高中正直放学时段,灰色校服浩浩汤汤涌入东南西北。
晏晚乔和蓝茵挽着胳膊走出校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大片的灰校服中掺杂了星星点点来自外校的白校服——他们,有备而来。
“我的晚晚!”蓝茵按捺不住激动,拿出一把小镜子整理刘海,“等会有好戏看,就不和你一路了。”
“什么好戏?”晏晚乔茫然道。
“你没听说?!”蓝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反问她:“雁镇新高的隼爷要来咱们学校教训一个人,都传开了你不知道啊?”
“损爷是谁?为什么叫损爷?这外号起得多损啊。”
蓝茵噗嗤一笑,合上镜子,“不是那个损啦,是鸟类的隼。”
她边说着,边摊开晏晚乔掌心,用食指一笔一划写了个“隼”字:“——隼,大型猛禽,性情凶猛。也是鸟中贵族,沙漠之神,力量与领袖的象征。之所以叫隼爷,是因为在他弹弓下飞出的石子,像隼一样快准狠!”
晏晚乔耸耸肩,“周末作业那么多,一群混混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噪声四起,人海中的一侧密密麻麻涌进一片白。
雁镇新高的学生汇成一列,有条不紊地开辟出一条道路,为了迎接隼爷的出场。
“隼爷和别的混混可不一样,”蓝茵蹦跳起来张望,“他是冯昱肆,是正义化身,是又帅又酷的新高老大。”
那头,白校服的聚集处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不乏雁瑜私高的女生围观在侧,等待一睹隼爷的真容。
晏晚乔觉得无趣,便告别蓝茵,戴上耳机,调了一首喜欢的歌曲,逆着人群,独自朝家的方向走。
学校距家很近,走路只需十几分钟。
雁瑜私立高中是雁瑜市出了名的艺术贵族高中,坐落在雁瑜市边缘,毗邻雁镇。校园壮阔,占地面积大,学费昂贵,教学水平优质,为音乐学院输送了不少优质学生。
当初,晏晚乔母亲送她到这里念书,也是为了培养她小提琴方面的才华。
与雁瑜私立高中不同,雁镇新高的学生多是来自旧镇上的贫民家庭,虽然其中不乏少数新城别墅区的孩子,但与私高整体水平无法媲美。
两所学校距离较近,又因悬殊过大,叛逆期的学生们时常形成对立关系,谁都看谁不顺眼,一直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
耳机里,小提琴曲静静流淌着,如同老妪在时光里讲述着冗长的故事,时而轻快,时而忧伤。
恰逢周五,晏晚乔把步伐放得很慢,悠悠哉哉地走着,边走边漫眼着周遭的老店。
路边,一家有些年代感的音像老店吸引了她的注意。
玻璃感应门应声滑开,“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从头顶传来。
里面没有顾客,收银台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戴着老花镜,翻动着一份泛黄的旧日报。他看得专注,听到声响也没抬头。
晏晚乔放轻步子,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生怕惊动这家沉睡的老店。
舒缓悠扬的古典音乐洋溢在安静的空气之中,晏晚乔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黑胶唱片机,绝版CD,磁带……
在数字音乐盛行的年代,复古唱片让人无比怀念。
店内的种类繁多,贯穿古今中外,不仅有60年代的流行歌手,还有十几世纪的音乐演奏家。
店内的角落,配置了头戴式耳机,专供顾客试听。
晏晚乔找到一张尼科罗.帕格尼尼的小提琴独奏CD,放下书包,安静地坐在角落聆听。
在十几岁的年龄,追星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艺术高中。
但晏晚乔与大多数同龄人都不同,她不关注新生偶像,也不关注流行歌手,帕格尼尼是她唯一的音乐偶像。
魔鬼小提琴大师帕格尼尼,小提琴届的天才标杆,仅用一根弦就能演奏出世界名曲。
据传,曾有一位盲人听帕格尼尼的琴声,误以为是多人演奏,可当盲人得知就只有帕格尼尼一个人的时候,盲人大喊一声:他是魔鬼!仓皇而逃。
沉浸在聆听之中,时间分秒流逝,直至天色越来越暗,晏晚乔才回过神,取出CD,拿到收银台结账。
秋季不常降雨,但这天不知怎的,毫无预兆地天降暴雨。
收银台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核对价目,晏晚乔望向门外渐暗的天色,皱了皱眉。
乌云聚拢,树枝乱颤,仿佛下一秒大雨就会倾盆而下。
视线之余,倏然,一位寸头少年闯入视线。
雷声大作,电闪雷鸣,那少年行色匆匆,却不像是在躲雨。
不知是因他面容优越,还是因他神秘诡谲,晏晚乔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了片刻。
店内微弱余光映着少年半侧的脸,他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唯有那双眸子被帽檐下的阴影遮着,惹人遐想。
雨还没落下,他身上的水渍应该是汗。那条松垮的运动背心之下,坦露出他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荷尔蒙气息呼之欲出。
下一秒,像心有灵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