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大喊大叫,白纱女人们走过的地方, 越来越多躺在地上等死的人缓慢地摇摇头, 或者抬起胳膊揉一揉还有些眩晕的头, 然后, 他们站起来, 大部分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而再次虚弱倒地,不过这时候他们也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喜悦呼喊:
“真的,我好饿啊!”
“我能吃下一整头牛来!”
当然除了惊喜, 接下来更多的人开始互相询问:“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忽然好起来了?”
“刚才那些……你们听没听见, 说是国师派来的?”
交头接耳声中,原本被一并强制撤离的医官重新获准进入,他们忙不迭地开始为这些病人坚持身体, 得出的结论大部分都是过度饥饿,需要吃东西, 于是医官们带着某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开始叮嘱病人们不要一次吃太多,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最好先从米粥开始恢复正常饮食, 哪怕再饿,也不准许一次吃个痛快。
赤鸢们开始监督村民的吃饭情况,没有人胆敢再喊“妖女”一类具有侮辱性意义的词汇, 她们说长期水米不进, 如果一次性吃太多会撑出病过来, 严重的直接就死了,于是没有人不听话,最多之前抵制赤鸢最欢腾的几个人趁其不备多喝一碗粥,不大一会儿好像真的觉得胃痛起来,但是想到这是自己作的,于是只得纷纷抱着肚子,咬着牙忍住不敢出声。
徐老大人茫然地看着那帮女人走了一圈,进村的时候还被当妖女,出来就成了“神女”、“圣女”,她们是国师派来的,而唐国如今那位国师——人人都这样称呼,但实际上,官僚体制当中并不存在“国师”这一职位,也从未有过来自国主的诏书,明文下令说册封某某为国师,民众甚至只隐约知道这位国师姓褚,除此以外,神秘莫测。
当初,这给了曲凌心可乘之机,以此为由作负面宣传,但同样的设定,如今恰恰因为神秘,更坐实了国师身份不凡这一点。
曾经甚嚣尘上的谣言再次传了起来——“听说了吗,国师其实是天上下界的星君,咱们国主那把龙雀神刀,就是国师献上的……啥?你还不知道国主有龙雀刀?嘘……帝都那边不敢说刀丢了,那是怕江山从此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我说呀,照目前来看,这是迟早啊……”
不过,徐老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他行医大半辈子,自然看得出白纱圣女中领头的那一位是使用了缩骨功的男人,懂这种本事,不是国主养的影卫暗哨,就是银鹰骑兵了。
他混进了欢呼的队列,挤到人群之外,接近了赤鸢的队列,白纱圣女被她们保护在中央,无从接近,所以徐老默默跟了一会儿,只能看出——圣女们手里的水一定有问题。
他心痒难耐,再也不能克制,直接抓着旁边一位赤鸢:“你说,那到底是什么药?是怎么做到立刻根除的?这不可能啊!”
赤鸢这位是个男兵,但是才在军校上了没几天课的预备役,看得出徐老是辞官回来的前御医,又看出他一身防护装备十分完善,因此到是十分客气,也不太隐瞒,回答:“是的,的确是一种新药,不过我才疏学浅,还没学到那是什么,您问问我们统领吧。”
他手指指过去,他所说的统领陈虹,徐老其实见过。
当初赤鸢还只有从潮州营解救出来的那些,陈虹就是其中之一,被选为统帅后,在徐老与蓝珏据理力争,要求将女人从部队赶出去时,蓝珏便是喊来了陈虹,与他当庭比试能力。
徐老承认,紧急处理外伤、感染,包扎伤口、正骨等等方面,这名女性都有不俗实力,的确符合国主对“战场医官”的培养要求,但徐老就是憋了口气,觉得女人该回到家里去好好相夫教子,才叫妇道,一时没忍住,便喊了那姑娘一句“不过是个军妓”。
陈虹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麻木,蓝珏却当场翻脸,冷漠地答应了他辞官回乡养老的请求,连归乡路费都没给。
这支队伍一路走,走过的地方疫情消退极快,至于寄生虫的问题,因为还没到大规模捕鱼期,所以只有个别案例上报,就由当地医官们处理去了。徐老眼巴巴跟了好几天,赤鸢也不拦,甚至允许他大大方方看,他连那些圣女如何制作药水都旁观了——圣女们拿出一个包裹严密、造型怪异的小管子,往正常水里兑,那个管子里也是液体,一次就兑一滴,是被管子后面一个可以推的东西挤出来的,那液体也是无色无味,什么都看不出来,徐老看了半天,也只大约才出——那种液体怕是接触空气就要挥发,圣女们每次操作很快,滴完了就把管子的尖尖头重新盖好,调配过的药水也尽量密封。
最终他忍无可忍,直接去了陈虹面前,老脸都豁出去了,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陈统领,还请您看在老朽一把年纪,思想愚钝,脑子也不大清楚的份上,原谅我过去的无礼,老朽一生行医,研究快速治疗鼠疫也很久了,却从不知道可以像这样轻松化解,您就看在我这马上就要老死的份上,圆了我的心愿,叫我知道知道这药的成分吧!”
陈虹其实对徐老没什么特殊的想法,她的忠诚全给了国主与褚先生,至于旁人如何,她早已不放在心里,最开始对赤鸢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闲杂人等多了去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