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逢渠和魏骋相携进入云锦台开始,各位宫里的大人物才一一登场。
言如许掐着时间,估摸着陆逢渠应当已经入了座,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扫了半场,发现陆逢渠果真在同魏骋交谈,未再朝她这边打量,于是放心将另一只眼睁开,拿起个橘子剥了起来。
陆逢渠同魏骋说完话,再往言如许处瞧的时候,言如许早已收回了目光。
陆逢渠看言如许的这两眼,被魏骋看出了蹊跷。
陆逢渠的父亲是崇阳侯,本朝封爵严苛,能拿到侯爵之位,陆家自然是贵重的。但陆逢渠在京中子弟里口碑并不出众,并不是因为他不好,只是大伙儿提起这人时,都是先夸几句,什么潘安卫阶之貌,什么少年侠客风骨,可夸完这一通,又总要补一句“可惜了,其母卑贱”。
魏骋对这番论调十分鄙弃,陆老侯爷当年游历江湖时,得罪了不少乡野匪寇,若不是陆逢渠的母亲靠着自己的容貌和手段为其周全,怕也换不来他如今爵位加身。真应了那句话,自古侠女出风尘,负心多是读书人。
然则这样迂腐不堪的思想早已渗入了世家勋贵的骨髓,不管魏骋心中何等替陆逢渠不平,也无力改变什么。
按理说从小到大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你娘位卑”十数年,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要在愤怒之外生出几分自卑。
可陆逢渠偏偏不是,旁人越是笑他,他的脊梁越直。
旁人瞧不上他,他便十倍百倍瞧不上别人。
正因如此,今儿个他朝言如许看这两回才让魏骋颇为纳罕。
魏骋歪头瞧着陆逢渠,他的双眸在言如许那一席上流连忘返。
魏骋猛然想起陆逢渠跟他提过,心里有了可心的姑娘。
“她们两个里头,有你心中佳人?”魏骋问得坦诚。
陆逢渠啜一口茶,并未作答。
魏骋接着说道:“京兆尹家的两个女儿,长女言如许大字不识几个,为人不修边幅,素来不受闺秀们待见。倒是次女言如梦惯有才名。”
陆逢渠这才看向魏骋,他一直没忘,前世是魏骋娶了言如许,又在成婚当日,将她弃于冷宫。
魏骋此人,若心中无情,绝不会要一个女人,可若心中有情,他又没能回护这个女人。
陆逢渠承认,提及言如许,他对魏骋总要生出一些情绪的波澜,有嫉妒,又有些怨恨。
嫉妒他得到了原本痴爱于他的女子,又怨恨他葬送了她的后半生。
果真啊,陆逢渠想,他的女人,还是得他自己护着,别人终归靠不住。有些话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陆逢渠玩味地看着魏骋:“她们两个,你说谁是言如许,谁是言如梦?”
言灵施虽说是京畿重地的父母官,但以他的职级,言家的女儿还入不了这些顶级贵族的眼。
前世若不是言如许靠着一身莽劲当众将双雁玉佩递给陆逢渠,大多世家公子根本不认识她们。
魏骋听了陆逢渠这个问题,好好看了看言家两位姑娘。
“听说言如许粗鄙,可今日两位姑娘打扮得都十分秀美。苏梅衣裳的姑娘面容更稚嫩些,像是年纪小的。不过若她是言家庶女,我倒是觉得传言有失偏颇了。”
陆逢渠挑眉:“此话怎讲?”
“一个庶女,从衣裳制式到钗环首饰都压嫡女一头,有再多的才名都是假的,金玉其外而已。反观那身西子绿,端庄持重,瞧着真是顺眼。看来这言灵施,的确如父皇母妃所言,不怎么会治家。”
两人议论着,言如许感觉到有人看她,抬眼望去,才发现陆逢渠瞧着魏骋,魏骋却直直盯着自己。
言如许的眼神没有躲闪,魏骋前世待她不薄,而她顶着太子侧妃的名头,却从未尽过为人妻子的义务,甚至多次拒绝了魏骋想要将她带出冷宫的提议。
她对魏骋……是有愧的。
言如许就和魏骋这样对视着。
魏骋蓦地心头一滞,还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直视他这东宫储君的眼睛。而且这目光……是柔软的。不掺杂谄媚与暧昧的,极为纯粹的柔软。
魏骋的心中突然就生了几分动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从未见过……
他还惶惑着,只见言如许对他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打了招呼。
陆逢渠看出了魏骋的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正是吃着橘子的言如许。
陆逢渠的神色郑重起来:“别看她。”
魏骋这才转了视线:“为何?”
“殿下恕罪。”陆逢渠盯住魏骋的眼睛:“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魏骋生了些气闷,又被陆逢渠这副决绝的样子逗笑了:“人家姑娘愿意吗?你就这般笃定。”
陆逢渠的声音变得悠远,掺了柔情:“她愿意。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如她一般,愿意同我一起了。”
云锦台的人多了起来,陛下为人宽和,喜欢热闹,所以无论皇亲国戚还是朝臣命妇,都未压抑此次参加宫宴的热情,谈笑声一片,实在是嘈杂。
可随着一个人的到来,四周竟逐渐安静下来。
言如许朝云锦台入口望去,只见一男子玉冠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