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贤妃话锋一转,双眸流出无限伤感:“我同长霓都是好斗之人,同行二十载,胜负各有之,只是嘴上倔强,从不服软。长霓生平唯一一次对我认输,是在你父亲的纳妾之礼后。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一个年关,她作为命妇,进宫给我请安。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说她本以为皇宫是亘古难逃的险恶牢笼,我入宫为妃是极愚蠢的选择,却不想在择婿一事上,她终究输给了我。”
言如许闻言,心头猛地一痛……
“可听她这样说,我并没有得胜的开怀。”贤妃娘娘叹惋道:“世间最寂寞,莫过无对手。如今想来,甚是唏嘘。年少时如何都看不顺眼的同伴,竟成为我后半生最为想念之人。”
贤妃回忆过往事,才又看向言如许,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言如许飞快擦拭好自己的眼角:“抱歉娘娘,臣女失态。”
贤妃宽和地摇摇头,继而换了个更为开怀的语气:“听太子说,你在宫宴上解了鲁班锁?”
言如许看魏骋一眼,魏骋也正看她,眼神极平和,但也极真挚。
“啊……”言如许嗫喏答道:“嗯,对。小时候娘亲喜欢同我一起玩这些东西,所以便会些。”
“除了鲁班锁,还会什么?”
言如许想了想,如实答道:“七巧板、华容道、打马棋、九连环,都玩过。”
“会打雀牌(注1)吗?”
言如许不知道贤妃娘娘是何意图,声音有些虚浮:“会的。但是母亲过世后,臣女便没有玩过了,技艺恐怕极为生疏……”
“无妨。”章贤妃开口,命人端了雀牌上来:“秋厘,一同玩两遭吧。”
秋女官躬身行礼,却之不恭,加入了章贤妃、太子魏骋和言如许所在的牌桌。
言如许一边码着雀牌,一边觉得恍惚,这桌子上的四个人,怎么就能凑起来打了雀牌呢……
年龄差距之大,身份之悬殊,而且雀牌这种粗俗玩意儿,出现在飞鸿殿这等宫城重地,真的合理吗……
玲珑骰子应声落,四人逐一拿牌。
“娘娘,今日筹码为何?”秋女官问。
“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三件事。”
言如许心里难免咯噔,她若输了,要应三件事,秋女官的忙她勉力一番说不定还能帮一帮,但贤妃娘娘和太子……他俩的事她配插手吗?
说明白了规则,贤妃娘娘最终道:“牌局如战场,战场无尊卑,尔等可明白?”
魏骋笑了笑:“儿臣省得。”
秋女官也笑:“奴婢明白。”
言如许心道,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嘴上却说:“臣女遵旨。”
雀牌虽是民间流传甚广的通俗游戏,可若想打得好,要精筹算,记四方牌面,并不容易。
言如许固然有在内宅里求生的本事,但跟眼前这三位相比,城府实在是浅薄,这回的雀牌打得可以说极惨烈。
到了最后,甚至老天爷都觉得她于此道是个庸才,连最后一点气运都不舍得给她。
她打南风魏骋都能和牌……正经人谁和南风啊……
魏骋在一旁,余光看着言如许在牌局上的表现,从局促、到挣扎、到满头大汗算不过牌、再到最后破罐子破摔看破红尘,忍俊不禁。
一个多时辰,几轮游戏下来,言如许疲惫不堪,仿佛走了八百里山路……
秋女官清点着牌面,赢得最多的是太子。
魏骋今日没怎么说话,直到此时才道:“言姑娘可愿赌服输?”
言如许叹一口气:“臣女单凭太子吩咐。”
魏骋:“第一桩事。”
言如许心中蓦地一紧,她没想到魏骋真的会开口要她履约,即便履约,她也没想到会在此时当下。
魏骋:“这也是母妃的意思。言姑娘可愿意到宫中官学读书?”
!!!
言如许彻底呆住了。
宫中官学名为琅园,太子三师、翰林院大儒皆在其中授课。
因着前朝大衡出过两位女相,到了大昭,先帝和当今陛下便有意为女子开设学堂。虽说这个想法在民间遇到了许多阻力,但朝中却有不少有识高官响应。
琅园便是最好的例子,皇亲国戚、朝中勋贵的儿女都在那里受教,而且是终身受教。即便之后儿郎入仕,女子嫁人,只要得空,便可以随时再入琅园。
当年贤妃娘娘和李长霓便是在琅园做皇子伴读。
而且从琅园出来的士子也都有不错的前程,男儿登科者极多,女子迫于社会规训,则更为现实,在婚事一道会容易许多,是各个世家大族争抢的香饽饽。
这是份极大的殊荣,霎时间砸到言如许头上,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比起惊喜,她更多的是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得到这样珍贵的机会……
正当她这样问着自己,贤妃娘娘似看穿她一般,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那小娘心术不正,这些年恐怕从没有让你精进学识。但是阿许,女子应无才,是天地间最大的谎言。那是居心叵测之人,想要折断女子臂膀而编出的说辞。你今年十八岁,年少时光已没有几年可以蹉跎。宫宴一事,我便知你是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