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西院,孙玲因和赵管事冯嬷嬷一起,给言如梦整理明儿个去官学琅园的包裹,言如梦和小弟言如章则在旁边看着。
孙玲因一边整理一边同言如梦说话:“言如许这丫头这回倒是开了窍,知道巴结我,让你一道去官学。梦儿,我同你讲,官学里可全都是大昭顶级的勋贵子弟,你务必与他们交好,若是能得其中一位青眼,能将你纳入府中,你这后半辈子可就不愁了。”
言如章如今只六七岁年纪,许多事情都还不懂,对“纳入府中”这句话的意思不甚了解,开口问言如梦:“阿姐,你要去别人府上?去做什么?”
言如梦还未回答,孙玲因便说:“你还小,不懂。你只需知道,你阿姐若是能得嫁高门,你将来科举入仕便也有指望。”
言如章已经开始读书,入仕是什么不知道,科举他是明白一点的,他小嘴撅了撅:“我科举会自己考,做什么指望别人?”
孙玲因看着儿子满脸稚气、又胸怀志气,有些骄傲,也有些无奈,她摇了摇头。
科举一道,哪里有他说的那样容易。
就说言灵施,他十九岁拿探花,放在大昭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昭科举极为严苛,有的是满头白发的老头儿读了一辈子书,在殿试皇榜前拿着西洋放大镜找自己名字的。
而且言灵施能年少中举,跟找了个地位煊赫的岳丈有很大关系。李长霓固然是个死后都霸占着言家嫡妻之位的贱人,但她家世的确很好。孙玲因再不甘心,心底里也承认,如今她们母子三个能过上这般不愁吃穿的日子,多亏了李家在大昭的身份名望。
想起李长霓,她便想起无数个同言灵施夫妻恩爱的夜晚。在那些夜晚中,言灵施经常在极限来临意识迷蒙时掐住她的脖子,每当那时,他的眼睛总会浮上极浓的情欲和恨意。
“说!你永远爱我!敬慕我!永远不会像李长霓一样!说!”
孙玲因会在窒息与肉/体的愉悦里彻底臣服于他:“爷,奴……奴永远爱您。敬慕您。永远不会……像姐姐那样,那样驳斥您的。爷……奴……奴心悦您啊……您轻一点,您吓到奴了……”
李长霓还活着的时候,孙玲因曾偷听到过他们二人的争执。
“灵施,京兆尹虽品级不高,但你是京畿重地的父母官,身处中枢,更要挺直脊梁。你要做陛下的肱骨、百姓的表率。此等官职,最忌结党,那些酒局,你莫要再去了。”
“不去?邀我吃酒的那些人,哪个不比我位高权重,我不去?我的仕途谁替我周全?”
“天子脚下,事事皆入陛下耳目,你身后是陛下,是整个朝廷的风骨。退一万步,你还是李家的女婿,他们谁敢动你……”
“呵……李家……你们李家何曾看得上我?你难道忘了吗?你父兄早就不要你了。他们对你尚且如此,难道将来我有难处,他们会顾及我吗?”
“灵施你……”
“李长霓,咱们都清醒些。我日后的仕途终究我要自己搏,你如今在京城早就没了倚仗,你唯一的依靠就是夫君我。你在后宅里做好你的京兆尹夫人,只要你听话,我自然锦衣玉食供着你。但若你阻我行事……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当年你我成婚在即,你爹如何指着我的鼻子羞辱我,我毕生难忘,你若坏我大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你?!”
……
李长霓是孙玲因见过的最愚蠢的女人。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女人对自己丈夫的仕途指手画脚?真是自作聪明,僭越无礼!
女子,就该婉顺如水,唯有此道,可将男儿阳刚化作绕指柔。
孙玲因看向自己的女儿,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懂得教子。
言如梦继承了言灵施的好容貌,又被自己教得通诗书、精女则,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真真是宜室宜家。
孙玲因再次笃定地告诫言如梦:“梦儿,此番是你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你可一定要抓住啊。”
言如梦听着母亲的话,迟迟没有回答。
她之前确实是按照母亲所教行事,所以从她记事以来,她便夙兴夜寐、勤奋读书,一有时间便学习女红、舞蹈,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容貌、身量。大昭以纤细为美,她就保持她的腰身始终都是盈盈堪握。京中子弟喜欢女子微醺若羞之态,她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饮酒……
在这皇都里,只要有闺秀们可以参与的聚会,无论她有没有帖子,她都会寻着借口参加。她刻意同高官家的女儿们亲近,为她们鞍前马后。她们的兄长有时候觊觎她的美貌,说两句荤话、甚至暗自动手撩一撩她的手腕颈子,她也都忍得。
她以为她付出了这许多,总能从这些人里,换得几分真友情。
然则上元宫宴那件事,实在给了她当头一棒。
母亲在一旁喋喋不休,言如梦脑子里却全都是言如许的声音。
“你若想在京城红颜里拼一份才名艳名,拼一个勋贵郎君,究竟要靠你自己,还是靠旁人;你身边,究竟是我这亲姐姐靠得住,还是那些外头的姐妹靠得住。你是聪明人,应当算得明白。”
言如梦此时心乱如麻,不知为什么,她隐隐发觉,比起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