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言如梦问道。
言如许:“赵洪福和冯万生。”
言如梦一听这两个名字,眼睛里生了些警惕:“赵庄头和冯庄头,你打听他们做什么?”
赵洪福和冯万生便是孙姨娘京郊两处庄子的庄头,也是孙姨娘的心腹赵管事和冯嬷嬷的弟兄。
言如梦虽然觉得近来言如许比原来机灵可爱许多,但她此时问的是娘亲手底下的人,她怎能不生疑。
言如许打听这两人,首要的目的,自然是帮别枝和惊鹊把家人救出来。
而且救人这事儿得过明路,否则即便他们从庄子里出来,也只能隐姓埋名过生活。
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庄子里塞自己人,伺机而动。
言如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法子想要成功,指望自己和言灵施那点父女之情根本白搭,去巴结孙姨娘更是不可能。倒是言如梦这边,或可用点心思。
孙玲因在教导这个女儿上可以说不遗余力,往常巡视庄子,都会带着她。
言如许知道言如梦不会那么平白答应,早就打好了腹稿:“我前阵子不是在奴役市上买了些人力吗?可如今发现我院子里的活儿实在有限,只不过相处这两月,我同那几个妈妈小厮确实生了感情,我也不忍心再将他们发卖。于是就想让你帮忙打听打听赵庄头和冯庄头平日里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我帮下人们走走后门,让他们去庄子上干活儿。这样一来,我不用良心有愧,而且他们在户部的奴籍也不用改,还在咱们府上。于我于他们都能省许多事。”
言如梦听了这番话,放心不少,上元宫宴之后她去过东院一趟,下人确实多了一些,有几个实在闲得没事做还在廊下支了个桌子打叶子戏(注1)。
但言如梦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找我,你去求爹爹或者我娘不就好了?”
言如许瘪着嘴看言如梦一眼:“二小姐,你扪心自问,爹爹和姨娘,会答应我吗?”
言如梦想起年关上言如许挨的那一鞭子,就是因为私购奴仆,她当时还扇风点火来着,但没想到爹爹会真的动手打她。
那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言如梦看着都觉得疼,真不知道言如许当时是怎么忍住不哭的。
言如梦回忆及此,心中对言如许生了几分怜悯:“好吧,但我只能帮你打听,真正疏通关系,还是要你自己来。我不掺和的。”
“那是自然。”言如许又嘱咐一句:“还有,我可不想再挨爹的打了,你得答应我,莫说是我托你帮忙。”
“哎呀知道。”言如许不耐烦:“我又不傻。那你什么时候跟我讲地志?”
“你想何时开始?”
“今晚吧。”
言如许:“……你还真是勤奋啊。”
“当然。”
言如许无奈笑笑,点头答应下来。
见言如梦兴高采烈坐着,言如许却想得更多。
她今日在书院可以说锋芒毕露,陛下和朝臣又素来关注琅园,这件事言灵施迟早会知道。待她这豺狼父亲知道之时,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言如梦在她身边同她一起读书,反倒能让她更安全些。
冷宫那些岁月,她大都用来思考生命中的这些人。
陆逢渠是她一生执念,可因为他们从未两情相悦过,所以言如许对他的生平,更多的是“查证”。
但言灵施却不同,他们是亲生的父女,在她仅有的幼年的记忆里,她同言灵施也有过父女温情。虽说孙姨娘入府很早,但她明明是得到过父爱的。
当然了,她关于言灵施舐犊情深的记忆很少很少,只有两幕,都隐约在她两三岁的时候。一幕是她想伸手拿火炉上的烤橘子,母亲和他都吓得朝她跑过来,母亲气得拍了她的手背,言灵施则将她抱起来,轻轻吹着她被烫到的地方。还有一幕,是七夕灯会,母亲和他带她去街上游玩,她骑在他肩膀上,看高处的花灯。
她忘记了言灵施和李长霓的夫妻之爱、和她的父女之情是从何时断绝的,断绝得那样突然,那样彻底,让她觉得,自己的记忆,或许只是一场梦而已。
所以她一直很想读懂言灵施。
这个李长霓宁可同家族决裂也要嫁的男人,这个会在小女儿受伤之后帮她呼痛的男人,为什么会成为后来的薄情模样。
言如许想了很多年,她为言灵施找了许多理由,她耗尽心力向自己证明“没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他或许也有他的苦衷”,可最终,言如许在看到史料上前朝大衡的一段记载时,突然就释怀了。
大衡世宗皇帝王焕,其皇后为镇国将军之女李枕云。
两人少时结发,皇后及其母族为了扶持世宗,付出良多。
李枕云聪颖机敏,自幼随父长于军中,琴棋书画、骑射兵法都很出众,于军中、朝堂、江湖皆有拥趸。
可王焕继位之后忌惮李家,在朝堂上限制李家的兵权,在后宫中冷落皇后独宠贵妃,放任其他皇子戕害皇后的儿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后甚至只能通过自饮鸩毒的方式,来换取皇帝的信任和孩子的平安。
后来平疆皇帝王昭御极,可怜皇后李枕云生平遭遇,这段本不会公诸于世的宫廷秘闻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