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皇后去找你,你怕是想不起还有我这个娘了吧。”她坐在梳妆镜前左右照着头上的簪子,今日簪的簪子不似她平日的风格,以前我娘恨不得簪一头鲜艳大花,怎么艳丽怎么来,今日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
“您看我之前不是被打得起不来嘛。”我陪着笑,美丽娘描眉的手一停,转头过来呵斥道:
“既然已知此事会触怒你父皇,为何还要帮着皇后宫里的那几位说话,我当真是小瞧你了,以前不知你这般仁义,这般蠢笨,连明哲保身都不懂吗!”
“我蠢不是之前就晓得了嘛。”她一番话斥得我心里憋火,但只要不傻都能听懂话中的良苦用心,我也不敢反驳,只敢小声嘟囔几句。
“你说什么?”她怒目圆睁,我飞快闭上嘴老老实实跪在屋子门口的石阶上,大概有跪了半炷香的时间,院外的侍女前来通报说三哥来了。
“你们几个倒是兄妹情深。”我娘坐在桌前正准备用膳,听闻三哥来了后让冬嬷嬷撤掉餐饭,换了些围水县特色点心上来。
“娘,我是不是……”
“我让你起来了么。”本以为顾及面子怕是会让我别当着三皇子进屋的路,没想到她冷冷横来一眼,依旧不许我起来。
三哥看起来昨日睡眠不错,迎着正午刺眼的太阳迈着稳健的步伐,脸上还挂着一抹礼貌的微笑,我抬头瞅他,他也没看我,只是趁我娘没注意伸手过来拍拍肩膀。
啥意思?
“打扰娘娘了。”三哥朝我娘行礼,坐在屋里的娘亲轻轻颔首,她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似乎没打算让三哥进屋,我偷偷观察三哥脸色边数着邱月虹女士咀嚼的次数。
三哥也不恼,垂手笑嘻嘻赏晨景,时不时跟我娘说几句话。
“端妃娘娘,您瞅这花开得多好。”
“要是移栽回宫里也晓不得能不能活。”
“这鸟儿也好看,毛色鲜亮,神气啊。”
我抬头嫌弃地看他,李春晖是不是被打了顿板子打得精神失常了,没人理他还嘚吧嘚嘚吧嘚说个没完。
“点我呢?”我娘先沉不住气,她放下手里的糕点,美目怒瞪嘴巴闲不下来的三哥,李春晖笑了笑,接着道:
“不敢,儿子只是看多宫里花色,难得见着这般生动的景象,感慨感慨罢。”
我娘嗤笑,抬手扶扶头上的花。“笑话,你三皇子什么景象看不到,倒是她,蠢得没边的小丫头能看几年好风景就说不准了。”
“她能看的可不止这院中一角。”三哥的声音很轻,他语气似闲聊时随便说的玩笑话,我娘本也当他胡说,不禁抬手掩面大笑。
“阿阳啊阿阳,你要是被打糊涂了就还是趁早回去歇息,你是皇后的孩子,是皇子,如今老□□头正盛,大臣在朝堂上如何待他,又如何待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罢。”
面对这样直白的说辞三哥不愠不恼,抬手摘下枝头最大的那朵花放在鼻底轻嗅。
"端妃娘娘,阿阳志在万民,不在朝堂,这话您最能理解不是?”
邱月虹闻言身躯一震,手里的糕点直直掉在地上,半晌她才从三哥的话中回过神来,大声呵斥道:
"你有什么志向与本宫何干,来人送客,本宫乏了!“
说罢她又看向我,抬起下巴冷哼几声让我麻利点跟着三哥滚。
“你说你,非多那个嘴做什么。”
出了远门我就开始数落三哥,他全当没听到快步向前,我朝那背影碎碎念,三哥倏地回身。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险些撞上去,他却敛了在美丽娘面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沉声道:
“如果是你,我就真的能志在万民,不踏朝堂,沅沅,这天家家事比寻常百姓家中残酷,你若真走了,就算是居岑也护不住你,路只能我们自己一步步踏实了,身处高位,也有在高的好处。”
他叨叨叨说了一堆,我压根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语毕,三哥长长叹了口气,我欲问他,许久不见的安姐姐忽然站在院子中央,三哥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安姐姐冲他行礼,乌黑的长辫子在身后荡来荡去,两人眼神交汇,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多余了。
“你也别寻思这破事了,关心关系自己的终生大事不好吗?”
我踮起脚拍拍三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怎么那么多事,快滚快滚。”
三哥甩甩头略显烦躁,我翻了个白眼往相反方向走回自己房间,院里没什么人,我又折回去与冬嬷嬷讨来些药膏涂涂膝盖,一个人到围水街头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