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棠提着个可活动爪子的大青螃蟹花灯在张灯结彩的甘露镇上闲逛的时候,心说这趟山可真算是下对了。
她怎么没早来!
大青螃蟹通身勾着纷繁富丽的花纹,腹中的蜡被周书棠加固了,晕黄的暖光照亮了她周身三尺,长钳子一摇一摇地,憨态可爱。
周书棠一改落雪峰上的嚣张作风,一身青衣隐在人群中,漫无目的,信步其间。
“这便是山下的生活?可比落雪峰上有意思多了。”
逛了半条街,捧了满怀的吃食。
从前师父师姐也带这些回落雪峰,和自己买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冰碗凉凉的,吃进肚子里,怎么那么开心。
远处的兽皮鼓响起来,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序地朝那块空场上走去,青壮男子人手一只火把,小姑娘们花枝招展好不鲜活。
他们随着鼓点,自觉排成一条长队。
银河落下凡尘来,汇聚于此大抵是这个样子吧。
周书棠看得兴起,提着螃蟹灯飞身越上鱼龙舍的顶上。
大青螃蟹花灯悬挂在翘檐上张牙舞爪,青衣小仙子临风而立,按孔吹箫。
灌注了灵力的仙乐,引来鸾凤二鸟合着鼓声盘旋流连。
也引来了同样被赶下山的长昇峰大师兄。
大师兄坐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听。
跳脱的小师妹,连乐声都欢快活泼。
一曲终了,鸾鸟也未走,被视为吉兆的鸟儿降福,举火把的人群更加载歌载舞。
周书棠和鸾鸟挥手,“多玩会儿,师姐叫你你再回去。”
颜色鲜嫩的小鸾鸟,是她师姐历练时收服的坐骑。
难得撒欢的小鸟儿,飞来飞去。
“你倒是如鱼得水。”商玄知乍然出声,倒也没吓到周书棠。
“师兄你下来玩啊?”周书棠摸出两壶才买的桂花酿,大方分给他。
毫不吝啬的夸赞他,“师兄这一身藏青衣袍穿来还真是沉稳厚重。”
商玄知按了按腕上的齿痕,礼尚往来,“师妹这一袭青衣也是飘逸灵动。”
看看看看!师兄是多么上道的人物,师姐你快看看啊!
“嘿嘿嘿,我可以下山历练啦,低调点儿好,半瓶水省得给师门丢人。”
她这次下山的第一要务安安稳稳地苟到悯雪宫,顺便寻一寻道心,行侠仗义。
“方才那支曲子很好听。”商玄知揭开了桂花酿的盖子,桂花温柔的香气并醇厚的酒气萦绕在二人中间。
周书棠还记着自己的愿望,见缝插针地推进,“好听吧,我跟我师姐学的。我师姐兰心蕙质,通达万物,你看那漂亮的鸟儿,我师姐收服的。”
周书棠实在很不会藏心事,都快把你瞧我师姐可入得你眼写在脸上了。
商玄知心下觉得有些不安。
“七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商玄知不预备提起这茬的,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他不自觉地又按了按手腕。
“师兄你的手受伤了吗?你怎么总握着手腕?月初明不听话了?”
周书棠抬手去探,眼底的担忧不似作伪。
商玄知也不阻拦,任由她看。
“原来是落了疤。”她又端详一阵,“瞧着不像是人齿。”
还忍不住张了张嘴,露了下牙。
周书棠替他抻好衣袖盖住疤痕,安慰他道:“师兄放心,这样的疤很好祛除,我师姐承袭我师父的医术,肯定药到疤除。”
小话痨喋喋不休,说得商玄知面色微沉。
这把钝刀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溜须拍马拍错了地方,声音越说越小。
眼盯着随风摆动的青螃蟹爪子。
“师兄,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周书棠从须弥戒里抻出一盏巨大的红螃蟹花灯。
红螃蟹的豆豆眼正好对着商玄知。
钳子爪子身子每一个部件都在上下乱动。
活蹦乱跳的样子驱散了些商玄知心里漫起的阴霾,他拎过控制花灯的木架,赞了一句,“倒还挺像鲜活的螃蟹。”
周书棠纠正,“师兄,你这是红螃蟹花灯,红螃蟹都是煮熟了的,跑不了的。”
商玄知一顿,目光落在周书棠身上,幽深难辨,意味深长,“是啊,煮熟了,跑不了了。”
商玄知闷了口桂花酿,借着酒劲儿贴进周书棠,周书棠都能闻到他身上桂花酿的甜香气,“你知道在甘露镇的火把节,送人花灯代表着什么吗?”
桂花酒气熏得周书棠脑袋慢半拍,“不是纳吉祈福的美好祝愿吗?”
商玄知深深看她一眼,笑开,揉了揉她的头,“不愧是落雪峰的高足,头一次下山都能把山下习俗摸得这么清楚。”
周书棠心底的异样散开去,听他夸赞自己,沾沾自喜,对嘛,她就是在哪里都能如鱼得水。
商玄知喝干了那壶酒,一手搀着周书棠,一手拎着花灯站起来,“走吧,师兄陪你去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