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允笑得浅而温柔,握着自己宽大柔软的竹青色衣袖为少女擦去唇畔留下的豆浆皮儿:“你吃过东西必是要擦嘴的,怕是方才听到外头动静着急跑出来的罢?”
云柳也不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少年离自己不过二三十厘米距离的脸,红润的唇儿微微向上翘着,心情说不出的好,等到他为她擦干净脸,两人才又坐回到餐桌前继续没用完的早饭。
“这酱瓜是管事家媳妇儿做的,爽脆得很,你也尝尝。”先是给秦知允张罗来碗筷,盛好粥后又给他夹了块酱瓜,云柳见他不动筷才后知后觉道:“我忘了你如今吃不惯粗粮粥,没事儿,你都不吃放着就成。”
毕竟秦知允也回家近一年,吃惯山珍海味的人一下子叫人家吃粗粮也着实有些不好,云柳这般想着,原先自己可喜欢的这熬得喷香软烂的杂粮粥也莫名有些难以下咽了。
“你啊!”不知何时已端起碗的秦知允见云柳都快将头埋进碗里,不由得浅叹一声,夹了两块酱瓜到少女碗里:“光喝粥不吃菜了?不是说酱瓜好吃得很?”
抬头瞥了眼一脸无奈看着自己的秦知允,原还有些莫名气闷的云柳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短暂的分离并没有消磨掉数年青梅竹马时光,反倒叫两人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亲近。
等两人用完早饭再往大棚去时,李管事已带着那几个负责打理草莓大棚的工人与魏川带来的工人收完一个大棚里的草莓。
满满当当摞得一人高的竹篮摆了一地,至于那些破了皮儿及卖相不好的也全都剪进了一个装着清水的大木盆里等待清洗后另做他用。大棚里如今有十来人,却也不见杂乱,其中□□人每人一垄地分列开来,剪草莓也只挑成熟卖相好的剪下来装篮;另有三四人负责将空篮子与装好草莓的篮子来回搬运,忙得井井有条,效率极高。
“这都是你张罗起来的?”秦知允看着与外头冰天雪地全然不同的草莓大棚里边儿的绿叶儿红果儿,一是觉着不可思议,再便是莫名燃起的溢满胸腔的骄傲,他的柳儿如今竟这般厉害,他真真儿是与有荣焉!
云柳随手摘了几颗草莓放到清水里洗洗,而后双手捧着递到秦知允面前:“我只是出了个主意,都是家里人帮着张罗出来的,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很甜。”秦知允两眼含笑地看着少女满是期待的目光,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然后又取了一颗递到少女面前:“你也吃。”
手里还捧着草莓的云柳笑着微耸耸肩,就着秦知允的手一口将那颗草莓全部咬光。少年笑得浅,少女笑得明亮,全然没发现一旁看向两人的那两道目光,一个幽怨,一个凝重。
“柳儿!你过来一下!”还是年轻些的云竹最先沉不住气,把自己妹妹给叫了过来:“你这是作甚?你忘了娘亲说的话?”
因着魏川还在一旁,云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拽着妹妹因方才洗草莓而有些冰凉的手捏了一下,低声威吓自家没点子自觉与分寸的妹妹:“你若再这般我回去可是要告状的啊!”
“成,我晓得了。”一想起上回她将秦知允高中秀才的喜事儿告诉娘亲后被娘亲语重心长的那顿教育,云柳原因与秦知允重逢而滋生的欢喜立时淡了几分,她觉着秦知允不是那样儿的人,可娘亲上回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若姐姐真回去告状,自己怕是又逃不过一顿收拾。
想到这里,能伸能屈的云柳只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头,讷讷应下姐姐的话,半低下的头悄悄转向一直看着自己的秦知允那边儿去,朝他挤眉弄眼地一顿打暗号。
瞧她这样儿便知是墨云竹为着方才自己过于孟浪的行径训了她,想到方才自己的行径,一时没忍住也脸红的秦知允忍不住喉头的痒,浅浅咳了两声。
至于全然置身事外的魏川瞧着自家学生尴尬的处境,心情极好地端起矮桌上的茶杯将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笑眯了眼开始摇起折扇,哎呀呀,心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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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家工人将已成熟的草莓全都剪下来装篮完毕后,已到午时。云柳早早就交代李管事家媳妇备好午饭,等大棚那边儿收工,又吃过午饭后,才张罗着将草莓装车。
为着给马车内部保持温度不叫低温冻坏冻硬了草莓,魏家的马车里全都安装了固定的火盆,如今烧得正旺,足以支撑他们回到长安。
“庄子上也没啥好的,你往年冬日里胃口都不大好,这酱瓜开胃,你若是吃不下饭,吃些这个倒好下饭。”云柳将手里提着的小瓦罐递给站在自己对面的秦知允:“虽说读书重要,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瞧着你倒比去岁瘦了不少,若是得空记得回来找我玩呀!”
“好,你等我。”秦知允垂眸看着有些肉乎乎的鼻头都被冻红的少女,声音有些喑哑。你等我回来,等我,等我。
马儿拉着马车慢悠悠地上了官道后,便撒开蹄子跑起来,不过半刻钟,马车车队的身影便消失在道路尽头,只留下深而宽的马车车轮印子在原地静静等待积雪来将它掩埋。
双手虚捂在脸上重重地哈了口热气暖手后,云柳才跟在姐姐后边儿返身回去,她们一会儿还要将那些淘汰下来的草莓做成草莓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