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合适吧?”北原秀次犹豫起来,这看起来像是门派绝学一样的玩意儿,送给他一个外人真的可以吗?
福泽直隆很无所谓,斜身指了指书房的墙上,自嘲笑道:“没关系,北原君,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我可是有授道许可的。”
北原秀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张奖状一样的厚皮文件,上面盖着朱红色的大印——免许皆传。
北原秀次现在也不是对剑术毫无了解的门外汉了,凝目略看清了文件上的字后心中很是惊讶。
“免许皆传”这种东西可不算是大路货色了。
一般剑术流派中会把弟子分成若干种,比如切纸、目录、皆传、免许皆传等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切纸相当于刚入门的弟子,正在考察期间,练基本功就行了,而目录则是列入了门墙,开始正式学艺了,已经可以习得流派内的某些技法;皆传则是指流派内技艺已经完全习得,在对外比试中也被允许报上自家流派名号——比如说冬美,她和人比试前并不敢直接报名说自己是小野一刀流的福泽冬美,只能在别人场下询问时才敢说一句修习的是小野一刀流技法,就是因为没有皆传这个名号,根本没资格说——最后这个免许皆传就更厉害了,指的是不用得到允许便可以将本流派技艺传授给外人,也就是可以当师父了,有了开道场收门徒的资格。
甚至以此为基础,可以开宗立派,搞出个福泽一刀流之类的新支派。
福泽直隆没有注意北原秀次的讶色,而是看着那张“免许皆传状”有些出神,好像回忆起了过去那些意气风发的峥嵘岁月。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北原秀次笑道:“所以拿着吧,这是我对一刀流剑术的一些总结,拿回去随便翻翻解解闷。那本《刚体术》是我年轻时认识的一位好友留下的,人早不在了,也没有后人,难得能碰到北原君这样一个还愿意自学古技法的年轻人,想来他也希望手稿被北原君看一看。”
他最后淡淡地说道:“不过也就只能看看了,现代社会已经没了这些东西的用武之地。”
北原秀次不知道这福泽直隆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总感觉他身上暮气很重,早已经完全没有了奋进精神。但他也不方便问,用手摩挲了封面片刻,觉得拿了应该也无所谓,毕竟这又不是让他承担什么责任——这中年人宽厚中带着精明,想来也不可能把孤本珍本交给他——便低头道谢:“那我就愧领了。”
福泽直隆偷偷伸手又去摸酒壶了,嘴里笑道:“好说好说。”
北原秀次看他又准备喝了也没打算再劝,觉得他可能是想借酒消愁,就这样还消不痛快,给恶霸大女儿逼着只能喝酒醪。
他觉得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便施了一礼说道:“那福泽先生,我先告辞了。”
福泽直隆没有起身送他的打算,只是原地低头:“北原君请慢走。”
北原秀次离开前回头望了一眼室内,发现福泽直隆又歪躺下了,身上是微微摇晃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黯淡无比,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他并不是什么剑客,但他能感觉得出,屋里这个男人已经握不了剑了。也许是身体衰弱让自信心丧失了,也许是多次失败毁了斗志,也许是痛失爱妻让他心如死灰。总之,他已经没有了持剑前指,斩破一切的锐气。
依他现在的状态,北原秀次怀疑他都可能打不过冬美那个小萝卜头,至少那个讨厌的家伙好胜心强,就算被吊打到最后嚎啕大哭了还想着报复。
这男人还开玩笑自称剑客,实际也就仅是个颓废的中年人了——没有了锐气,没有了心里那把斩破一切的意志之剑,就算手里握着绝世神兵也只是拿了根金属棍而已,真称不上剑客了。
北原秀次摇着头去换了衣服,又找了个大塑料袋把书细心包好,然后站到了纯味屋门前看着大雨挠起了头——今天天气不好,营业时间结束得早,他也不打算赖在这里混工钱,但现在风大雨大的,要淋着回去吗?
“你要走了吗?”他正心烦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春菜平静的声音。
北原秀次对春菜印象挺好,他不像冬美那么喜欢迁怒于别人,在他看来雪里、春菜都是挺不错的孩子。他笑着答道:“是啊,就是这雨……”
门外雨被风卷着,一会儿竖一会儿斜,不时还横扫而过,真是打伞都没用。
春菜默默拿出了一套连身带袖的分体式雨衣给他,顺便递了一袋碎肉骨头给他回去喂狗,静静说道:“狗食包好了,雨衣是大姐让我拿给你的。”
“谁?”
“冬美姐姐。”
北原秀次哑然失笑,他敢拿脑袋打赌这绝对不可能。那小萝卜头能有这好心?她不站在二楼趁他淋雨的时候再泼盆洗脚水就不错了,还送雨衣?开玩笑!
春菜少有的认真说道:“是真的。大姐她脾气是急了一些,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心很善良的,照顾身边人很细心……她性格很别扭,但不是坏人。”..
北原秀次也不和春菜争辩。善良?那小萝卜头就是个混蛋加三级的玩意儿,只是轻笑道:“谢谢你了,春菜。”
“不是我要给你拿的,真是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