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认真地注视着她,目光清明,竟然一时叫人分不清她究竟是醉是醒:“阿慕,当年你到底是跟别人打了什么赌,才主动跟我打交道的啊?”
“……”
这是一个出乎慕展眉预料的问题。
女人挑起一边眉毛,带着七八分醉意的惊讶神情看着有些滑稽:“好久远的事情,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卫绮怀说:“你我起初性子并不算合得来,你为何会主动跟我打交道?打赌打输了吧?我那时候见你,你的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小伙伴。”
我以为你是在朋友们那里输了游戏,抽中了惩罚,才故意被怂恿着跑过来招惹我的。
对方那扬起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思忖半晌,含笑道:“你是这样想的?”
卫绮怀点头。
她的目光滚烫,慕展眉被她瞧得清醒了一刹,终于闭了闭眼,艰难地回忆起来。
片刻后,慕展眉问:“很重要?”
卫绮怀点头:“很重要。”
她的神色说不上是失望,沮丧还是逞强,总之古怪非常。
“既然你这样纠结,”慕展眉觉得她这表情实在有趣,抬手把她拉得更近了点儿,贴着她耳朵道,“好罢,你套话的本事长进了——我回答你。”
“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赌约。”
卫绮怀拧着眉头,不知是喝醉了脑子不清醒还是单纯地对这句话琢磨不通:“……什么意思?”
“因为,我就是故意招惹你的。”慕展眉坦然道,“你当年那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捉弄你吧。”
卫绮怀:“就是这样?”
慕展眉:“就是这样。”
卫绮怀盯着她。
慕展眉回望。
卫绮怀继续盯着她。
慕展眉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试探道:“生气啦?阿怀,你也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毕竟,时隔多年才让人知道这个称不上真相的真相……真是个完美的恶作剧啊。
卫绮怀却说:“好。”
慕展眉不明所以:“好什么好?你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呢?”
卫绮怀没有和她对视,把头埋在酒坛里,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瓮声瓮气地说:“太好了。”
这种“你和我做朋友,不是因为任何人或任何事的鼓动或者怂恿——而是因为我本身”的回应……
虽然幼稚,虽然时隔多年,但能得到这样的回应,真是太好了。
慕展眉睁圆了眼睛,不太满意:“岂有此理,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一个只知道捉弄人的混账吗?连主动跟你交朋友都是靠和别人打赌?”
卫绮怀哈哈笑了两声,丢开酒坛,热情地把她扑了个满怀。
慕展眉刚要回以拥抱,就听对方含含糊糊地挑剔道:“阿慕,你抱起来好像没别人舒服哎,肌肉有点儿硬……”
慕展眉神色一凛:“别人是谁?还有别人?崔晏?”
卫绮怀:“不是别人。是我娘,喔,还有我师尊。”
“你胡乱比较个什么呢?我看你是真喝糊涂了。”慕展眉哭笑不得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感受到耳畔均匀的缓慢呼吸,不由问道,“阿怀,你究竟醉了没?给我个准话。”
众所周知,醉鬼都是嘴硬的。
然而卫绮怀例外。
她说:“当然醉咯,你没见过醉鬼吗。”
慕展眉用自己残存的理智思考了一下,认为与其说她清醒,还不如说她喝醉了的表现本身就是:格外坦诚,格外大胆。
可是。
慕展眉又紧接着想到——可是,这家伙不会一开始跟自己赌酒,就是盘算着趁着醉意问最后的这个问题吧?
她竟也会对什么事情这么有兴致?
能在卫绮怀贫瘠的好奇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慕展眉顿时倍感荣幸,当即拖起身旁的醉鬼,往后园走去。
两人互相抱怨着,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阿慕,现在我们做什么去?”
“先醒酒,再睡觉。”
“哦,可是我好晕。”
“以后多练练酒量就好了。”
“我平常不喝酒的,真的会耍酒疯,我说了你还不信。”卫绮怀以她清醒时候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幼稚形象狠狠控诉道,“阿慕,你真该庆幸我今天心情很好,而且这里还没有别的什么我中意的男人。”
“所以我才说了,你在我这儿,发酒疯也无妨。既不会有人挑你的错处,又能叫你喝个痛快。是不是?”
慕展眉强词夺理着,忽然一只手自她肩头伸过来,替她披上一件鹤氅,温声道:“少主今日怎的喝了这么多?”
卫绮怀睁开一只眼,觉得来人挺熟悉,仔细思索才想起这位就是这山庄的管家。既是慕展眉的下属,也是她的侍人,随她的姓,名叫慕襄。
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
“今日高兴。”慕展眉说。
慕襄又端来一碗醒酒汤,正要喂她,她却主动接过来,屈指敲一敲怀里的人:“先别睡,喝了这碗再睡。”
卫绮怀捧着那碗,几口饮尽,还不忘挑剔道:“下次不要梅子,酸。”
慕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