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衣为崔晏诊治完,起身刚一走出屏风,便对上了卫绮怀投来的急切目光。
“卫姐姐,稍安勿躁。”她道,转头又对着赶来的崔晏侍从说,“崔长公子受的不过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
卫绮怀听她犹疑,下意识追问:“只是什么?”
秦绍衣欲言又止:“只是,他似是神识有损,才迟迟不醒……”
伤到脑子了啊?!
识海损伤之于修士,正如精神疾病之于寻常凡人,是疑难杂症的高发地带。
见崔家侍从神色有些惶恐,卫绮怀便代他们问道:“他伤得很厉害吗,竟连你也不知该如何诊治?”
回答她的是对方叹息般的微笑。
“卫姐姐见谅,秦某医术不精,不敢随意侵扰他人识海。”
秦绍衣想了想,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倏忽间一眨,又给了她一个建议,“不过,卫姐姐应当是可以的,不妨与长公子互通一下神识?”
闻言,崔家侍从也向卫绮怀投去期盼的目光。
啊?
“事关重大,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好不好。”卫绮怀对这个建议有些无语,“你不敢侵扰他的识海,难道我就敢吗?”
修真界自然有互通识海的心法,只是识海历来是各个修士最为私密的地方,只有极其亲密的人才会互通识海,交付自己的软肋——当然,也只有彼此信任、亲密无间的人在互通识海时,才能够不被对方识海所排斥。
卫绮怀修炼这么多年,也就只跟钟霄如此过一两次。但那可是她娘亲啊。
“哦,是吗?”
秦绍衣掀起眼帘,飞快地掠了她一眼,眼角的笑意像是薄而软的刺。
她半真半假地疑惑道:“难道卫姐姐不曾与崔家长公子建立过同心契?”
卫绮怀颇觉奇怪,不由反问:“订立同心契这种事,不是历来只有道侣才会做吗?”
话犹未落,房门外传来钟如星的声音,也带着些刻薄的质疑:“你当真没同他订立过同心契?”
表妹,你怎么在门外偷听啊!你怎么好意思的?!
“寻常道侣都不一定订下这种互通神识的契,我怎么——”卫绮怀解释的话脱口而出到一半,终于意识到她们疑问中隐含的微妙意味,大惊失色,“等一等,我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疯子,还是毫无分寸的傻子啊?”
门内外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默认了二者都有,还是觉得在这二者之中很难做出选择。
卫绮怀忍不住咬牙切齿。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床上的人胸膛起伏不定,眼睫不安分地颤动着,好像身处噩梦之中。候在一旁的崔晏侍从不由惊慌着扑了过去:“长公子!您如何了?!”
卫绮怀也跟着快步走到床前,无奈地望向秦绍衣,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还没来得及给他诊脉,她又见崔晏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崔家侍从连忙上去嘘寒问暖,卫绮怀却只转头与秦绍衣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原因无他,崔晏望向她们的目光,实在是太陌生了。
那是一种古怪的目光,冷静、温和、从容,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茫然。
只是,透过那般冷静而从容的眼睛,卫绮怀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什么人或者什么物上,好似对此全不在意。
有哪里不对劲儿。
卫绮怀试探着问道:“阿晏,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崔晏抬眸,那种奇异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慢之又慢地端详着她,或者说,观察着她,语气温柔和煦,一如平常:“没有。”
太不对劲儿了。
卫绮怀被他盯得背后发毛,趁着那些崔家侍从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悄悄退了半步,戳了戳身旁的秦绍衣,传音入密:“他真的伤到脑子了吗?”
秦绍衣道:“没有罢。”
卫绮怀不信:“我看着挺有的啊。”
“崔长公子言行举止与往日无异,体内灵流稳定,不像神智出了什么岔子。何况,他一睁眼望向的便是卫姐姐你——”秦绍衣凝眸觑她,见她满脸狐疑,霎时失笑,“卫姐姐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他怎么一睁眼就瞧见我了?”卫绮怀大惑不解,“他不是扫射了咱们一圈人吗。再说,难不成你还觉得他这眼神很正常吗?要不我也这么盯你试试?”
秦绍衣一点儿也不怕她盯,只稍稍歪了歪头,语气似是颇觉古怪:“卫姐姐这是在同我拈酸吃醋吗。”
“……”卫绮怀深吸一口气,没跟上对方莫名其妙的脑回路,只能企图唤醒她的医德,“我是在质疑你的医术。还有,医者仁心,当着病人的面,我们能不能先不要这么放肆地争论这些,管一下他的死活好吗。”
“我是医修。我说他不会死,他便不会死。”
秦绍衣微笑着,似乎是顺着她的话开了个玩笑,只是这玩笑让卫绮怀颇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她在这方面自信得近乎狂妄,与她往日行事说话的风格大不相符——但见到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