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岁月的磋磨,这零星的期待也转变为无尽的恨意,生生将她压垮,变成了如今的恶语相对。
小时候她就常听一句话:天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
那时,她信了。
如今,她好像不得不承认,这似乎是错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父母不偏爱自己的孩子吗?
有的。
他们仿佛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让她的世界冰冻三尺,再也无法绽开鲜花,再无春日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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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是怎么站在天台的,她完全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的夕阳很好看,风也温柔。
可惜,吹不散姜允筝心中的郁闷与不解。
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像是有一团线缠住了她的思维。
乱乱的,怎么也解不开了。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母亲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姜允筝转瞬又想起了她那悲凉而充满悔恨的眼神。
如一把锋利的刃,狠狠刺进了她的心间。
为什么?
她在心底无数次叩问,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这世间的夕阳了。
姜允筝这么想着,望向底下的无尽深渊,含着眼泪张开双臂,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幻想着自己能够化作一只轻盈的飞鸟。
这样,就可以追寻属于她的自由了。
姜允筝陷入绝望。
可就在这时,有人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无尽深渊中拯救出来。
“姜应楠。”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声音分外悲鸣,似乎还带着哭腔,像是即将要失去了珍贵的宝物一般。
姜允筝在眼泪中看见了梁以程。
他坚定地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上还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拉着她的另一只手力度不减。
梁以程害怕极了。
他害怕自己一旦松开手,亦或是减轻半分力气,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眼前这个人了。
“别冲动,我拉你下来。”梁以程尽力保持镇定,握紧了姜允筝冰凉的手,然后带着她从天台的边缘下来。
姜允筝的身体发软,手脚冰凉,眼神还十分空洞。
此刻,她在梁以程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梁以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紧紧抱着对方,像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安慰的话语一瞬间都变得无用了。
梁以程无言地陪在她身边,衣襟处被她温热的眼泪浸湿。
很久很久过后,姜允筝仍沉浸在悲伤中。
不说话,也不搭理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一处地方,一动不动。
梁以程将手中的玫瑰花放进她怀里。
“去得晚了,向日葵都被别人买走了,只剩下玫瑰花了,可我觉得也很漂亮,希望你会喜欢。”梁以程蹲在姜允筝面前,耐心地和她说着话。
“姜应楠,我希望你开心,直到永远。”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他的眼里满是真挚。
星辉落进他的眼眸里,吸引她深深地沉入其中。
姜允筝十分动容,眼里也终于有了些生气。
那天,她收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
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
来自梁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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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的父母并没有离婚,因为母亲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
但是这些都与她没关系了。
后面的那三个月,姜允筝申请了长期住校,在毕业后,将志愿填去了遥远的北方。
她离开了这个从小生长的城市。
她将自己放逐,删去了所有亲戚的联系方式,只给她的父母邮去了一张卡,每隔几个月定期往里面打一笔钱。
然后,她改掉了自己的名字。
像是要把这灰暗的、悲伤的过往一并埋入尘土中。
姜允筝。
这是她赋予自己的新名字。
她希望自己是一只断线的风筝,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也不再承载任何人的期待,只管尽情地乘着风飞扬,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后来的后来,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学校公费交换生的名额,即将出国留学。
回到海永市办手续的那个假期,她久违地见到了梁以程。
神神秘秘的。
对方为自己燃放了一场小型的焰火。
看着面前耀眼的少年将手中的仙女棒递给她,眼里的期待就快要隐藏不住。
姜允筝却选择了逃避。
她及时地阻断了对方想说的话。
她懂的,她什么都明白,却抵不住自己的胆怯懦弱。
不要再说了。
大雨磅礴,失意的少年孤独地行走在雨夜中。
她知道,是自己让对方的期待落空了。
可姜允筝不甘心停下追寻自由的脚步,也不想看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对方坦荡前途上的绊脚石。
她想要的,是多年后再见,他们都变成了更好、更优秀的自己。
临行那天,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切顺遂。]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姜允筝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