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生日前几天,时早反复做一个梦。
梦里是几个月前,她兴冲冲打开家门,却看到满地狼藉。
时早听见自己问:“这是怎么了?”
正在对峙的两个人谁也没回答。
然后呢?
梦的结局五花八门,现实中却很简单。
林汀的手不自在地抚上胳膊,扯出一个像哭的笑,说:“怎么突然回来了呀?没事的……妈妈只是跟爸爸有件事情意见不合,还要再商量一下,你先回自己房间好吗?”
时早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跑到卧室关上门。
她不是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吵架,但今晚的状况出乎她的意料。
时早那时很担心,但她并没有想到,不久之后,林汀就开始准备离婚。
时早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因为一件事情吵架了而已。
就像为她要不要报国际部那样,只是一场争论。
那天过后,家里的气氛也恢复如常。跨年夜的混乱场景就像时早做的一场噩梦。
梦醒了,爸爸还是原来的爸爸,妈妈也还是原来的妈妈。
后来,时早才发觉,复旧如初什么的,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爸爸已经不是原来的爸爸了。
三月初,天气逐渐变暖,傍晚却还有点凉意。
放学后,Micky约她去新商场,逛了一会儿,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在B1层买了棉花糖就打算回家。
刚出商场门口,一阵风过,两人不约合同打了个寒颤,相视傻乐一阵,Micky惊喜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看见了熟人,她连忙蹦蹦跳跳跑去打招呼。
时早拿着棉花糖,在原地等待,目光随意打量周遭。
吃下第一口糖的瞬间,她看见了爸爸。
爸爸手里牵着一个陌生女人。
时早脑袋发蒙,几乎是眼冒金星地看着对面的建筑物。
是酒店。
Micky打完招呼,就连忙回来了,看到时早一脸空白立在原地,忍不住戳了戳她发愣的脸,问:“怎么了?”
时早想说:“没什么。”
可她说不出口。
原来,他们要争论的事情,是这样的。
……
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傅一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
纸巾用完,用拇指。
过了一会儿,傅一的手停在她的脸上,不再动作。
然后,他犹豫着,小心翼翼地把时早圈入怀里。
他没有说什么。沉默地陪着时早流泪。
时早没有告诉傅一,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
她跟踪了很久,知道他们周五总喜欢来这里吃饭。
她是专门找过来。
她想要问问爸爸。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真的站到这里,时早只觉得疲惫。
然后她看到了傅一。
时早第一次想要把自己藏起来,让傅一永远找不到自己。
她慌忙背过身,希望傅一不要看到自己。
可总是事与愿违,那只温热的手覆上自己眼睛,霓虹灯光被打碎,时早闭上眼睛——
如果是噩梦,能不能快点停止。
……
17岁生日那天晚上,时骏没有回来。
他在电话里给时早道歉,说公司有事太忙了,会尽早赶回去。
林汀装作无事发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时早说:“爸爸太忙,我们先吃蛋糕吧。”
时早看着林汀,妈妈一如既往的美丽大方,可是眉宇间憔悴难掩。
她点点头,听见林汀柔声唱起了生日快乐。
然后,她关掉灯,催促时早许愿。
烛火摇曳,时早却迟迟不动,她沉默地看着妈妈被火光照亮的脸庞。
林汀似有所感,刚想开口询问她怎么了。
就听见时早哽咽着说:“妈妈,我都知道。”
然后她低下头,语气颤抖却一字一顿地说:“做你想做的事吧,妈妈。”
我已经长大了,做你想做的事吧。
林汀突然泪如雨下。
她想起二十年前,时骏眼睛通红,捧着花向她求婚,说自己会一辈子对她好。
想起她去辞职那天,电视台一直带她的师父说,过完产假再回来不行吗。
她摇头,说,时骏让我专心照顾家庭。
想起几年前,在病床前,师父最后对她说——
你这样,我还是觉得可惜。
看到时骏手机聊天记录那晚她没哭,几个月因为离婚到处扯皮她没哭,费尽心思瞒着时早装作无事她也没哭。
可现在,坐在这个家里。
时骏三番五次要求搬离的家,他曾经在这里求婚的家。
林汀突然觉得,真的是太可惜了。
……
两个月后,林汀和时骏正式离婚。
时骏也是愧疚,在财产分割上面,没有太斤斤计较,该给林汀的都给了。
财产按照法律该怎么分割就怎么分割,林汀只额外在乎两件东西,一件是这套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另一件是时早的抚养权。
时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