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元封五年,寒冬腊月。
锦城纷纷扬扬下了几日鹅毛大雪,万物披上了一层白白的绒毯,月华影转,照在这个银装素裹的街道上。
威严庄重的崔府红漆大门紧锁,寒风凛冽,穿过亭台楼阁呼呼作响。东厢暖阁里的院落,正绽放着娇艳的腊梅,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为这寒冬增添几分暖意。
“数九寒天,又闻草堂腊梅飘香。”
一道娇俏的声音从暖阁里传出。
不多时,暖阁的雕花菱纹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崔嫣然倚靠在窗台上望着院落雪景。
清冷雪色映照下,此女一身紫色七重素锦方领长袖披袄,着金边祥云马面裙,衣襟围着一圈柔软的白狐毛,白皙的脸颊贴着软毛,衬得眉乌肤白,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不知爹爹今日之事是否顺利呢?”一股忧愁悄然爬上眉梢。
“姑娘,放宽心。”身侧丫鬟侍画轻轻为其挽紧织锦貂毛的宝蓝色斗篷,婉言道,“咱们老爷的蜀绣手艺可是锦城里数一数二的,往年的刺绣织锦媲美,皆是老爷遥遥领先胜出,今年定然亦是如此。”
崔嫣然低头瞧着手中锦帕上的傲雪腊梅图,流萤月色映衬下,锦帕上的银色线色泽光亮,花瓣纹理针脚紧密柔和,质感张弛有度,实属上品,此乃与爹爹为迎接今日的刺绣织锦盛宴而赶制的相同,她瞧着欢喜,便取同匹织锦缝制而成。
蜀绣织成的品质相较更胜以往,但是,自从早上父亲崔尚璟出门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似有事情发生。
“姑娘……老、老爷回来了。”丫鬟侍墨仓促的呼唤声从院落前头传了过来,急匆匆的身影奔入崔嫣然的眼中。
“怎了?冒冒失失的。”崔嫣然软糯的嗓音责怪道。
自幼深受母亲教导,做事行规蹈矩,懂礼知进退,若被母亲瞧见院中丫鬟侍墨如此没规矩,定然要责罚侍墨的。
侍墨上气不接下气,慌张道:“老爷刚进府后就吐血了!”
“什么?”崔嫣然一惊,猛的从窗边靠椅站起来,手中的锦帕被揉成一团捏紧,慌忙奔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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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你可还有哪儿不适?”
前厅,崔嫣然的母亲沈佳楠担忧的再三询问。
脸色略微苍白的崔尚璟抿下一口参茶,“夫人,不必担忧,许是刚才回程马车奔得急,酒气上头,一时不适而已。”
“岳丈大人,怎不等小婿,走得如此匆忙啊。”
突然,一道沙哑的男子嗓音从大门传过来。
紧接着,身着华衣锦服,满脸横肉的男子大跨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八九个小厮,皆肩抬手扛大小不一的朱红礼盒箱子,上面张贴着大大的喜字,十分刺眼。
“岳丈大人、丈母娘,小婿这厢有礼了。”江之吟上前行礼,挑眉笑道。
崔尚璟眸光微冷,语气冷漠如含铁:“崔某未曾有出嫁江家的女儿,江公子这是走错大门了?”
“小婿求娶的正是嫣然妹妹。”江之吟拖着腔调,语气暧昧道,“嫣然妹妹与我情投意合,家父亦曾于今早向岳丈大人您说媒,这些便是纳吉之礼。”
“一派胡言!小女未曾见过你,何来情投意合之说,莫要胡编乱造,毁我家闺女清誉。”崔尚璟怒极大声呵斥。
江之吟并不死心,他早就听闻崔家闺女貌若天仙,即便家中早已有几房妾室,但一想到父亲叮嘱自己上门提亲求娶崔家闺女,心思荡漾,恨不得立即强取豪夺带人回府,意有所指道:“今日前来提亲,不就见着了,本公子相信崔姑娘定会对在下一见钟情。”
“许是江大人还没告知江公子,崔某家中只有一个小女,不巧早已定亲了。”
“仅是定亲而已,未过门之事,谁都说不准的。”江之吟意味深长道,“在这锦城内,就咱们两家于蜀绣织锦是数一数二的,算得上门当户对,试问还有哪家儿郎能配得嫣然妹妹。再说你我两家联姻合作,将来产出的蜀绣织锦定能独占蜀地鳌头,这是双赢一本万利的事。”
“一派胡言!”崔尚璟硬生生的把刚刚又再次涌上心头的淤血咽了下去,冷眼掠过那些刺眼红色的大大小小礼盒箱子,语气坚定不容反驳,“请恕崔某不能同意两家联姻之事,还望江公子带齐物品速速离去。”
“爹爹……”
崔嫣然匆忙飞奔过来,满眼担忧道:“听闻爹爹身体不适,嫣儿十分担心。”
崔尚璟怜爱的看着眼前女儿,强忍不适,和煦笑道:“你爹爹的身子硬朗结实,并无不适。”
一旁的江之吟早就知晓崔家女儿清水出芙蓉,乃真绝色!今日得见,眼中充满了贪婪与欲望,愈发觉得两家联姻不能有失。本就不节制发胖丑陋的身形,此时矫揉造造的摆出一副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模样,故作姿态压着嗓音,“嫣然妹妹,在下江之吟,这厢有礼了。”
虽然不曾打过照面,但帮忙打理家中绣坊的崔嫣然,早就听闻这人,仗着江家在锦城的百年世家地位,作威作福,还屡屡发生强抢民女之事,现在瞧着他这般扭捏作态,顿觉不喜。
蜀地锦城乃是盛产蜀绣织锦,品质上层,常是被京中织造局属意的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