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到痛苦的喘息。她自小便有这样的问题,受了惊吓或是换季总会犯喘疾,只是已经好几年不曾如此了。
待外面杀戮终止,她终于探身出去,看见一片狼藉,平时陪伴她的婢女和小厮全死了。念珠护着她,怕她的病加重,不叫她下车,自家下车打探安全了,任丰年执意,才小心把她扶下去。
只有玉芝尚有一口气在,她自己道,是被砍到肚子之后,歪在车轱辘后头没力气了,才幸免于难。可是瞧着也命不久矣,任丰年终于忍不住,蹒跚向前,握住她的手偏头瞧她枯黄的脸,眼里酸涩的很。
玉芝抚抚她的鬓发,勉强笑道:“小姐,你哭甚,玉芝的命也是夫人给的,只可惜没帮上您甚么忙。”
任丰年茫然道:“我只有你和念珠了……佛印也没了,他们都被砍死了,你又怎么忍心留下我?不是说好要服侍我,服侍到我成了老婆婆……”
她的脸都哭得通红,把话语都哽咽的支离破碎,抓着玉芝不撒手。
玉芝的目光愈发迷离,说话声细若蚊呐:“小姐,你若真心疼……奴婢……就好生照顾自己,快些回家,回到夫人身边……才是正经……”
玉芝微微撇过脸,没了声息。
任丰年亲眼看着她没了气,眼泪终于啪嗒啪嗒掉下来。玉芝来了她身边,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她不亲近玉芝,也不大爱听她的劝。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她是这么好的一个奴婢。
任丰年拉着玉芝不撒手,拿手捂着她的伤口拼命摇头,缀了明珠的绣鞋上全是血污,面颊上,头发里,指缝间。
一队马车从古道缓缓而来,在树林边停住。
任丰年抬头看见李琨,瘪瘪嘴又哭了,看上去委屈的不得了,脸上满是迷茫害怕。
李琨的呼吸一滞,顾不得任何,快步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打横抱起来。
任丰年昏迷中哭喊着玉芝的名字,他用粗糙修长的食指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头,温声哄:“她不会有事的,大小姐。”
他没有把她直接带到府里,只是把她安置在一处小院子里头,请了大夫隔着纱帘为她诊治。她的身子无甚大问题,只是惊吓过度,后脑勺被敲出一个大肿块,醒过来时神志有些不清。
李琨本是打算等她清理完身上的痕迹,整理好心情,再把她带回去。毕竟任府才是她的家,而他也不打算再留宿了,再过一些时日,朝中局势稍定,便要启程回宫。至于任丰年,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她本是养在闺中的千金小姐,凭生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父亲对庶妹的偏爱。她的眼界很窄,心眼很小,脾气很大,很能作,头脑也不聪慧。但她是个很真实的小姑娘,长得很美,有时候也会很柔软可爱。他有些不舍得把她放回去,叫她一个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任丰年看上去不像神智失常的样子,却失常焦虑、迷茫,听念珠说,她夜里总是睡不着,浑身都会发大汗。最重要的是,她忘记了许多年来发生的事情,现在只记得五岁时候被两个表姐关在下人房里戏弄,受了惊吓的事情。
任丰年醒来便见着他,可是她不怕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住他,忍不住抿嘴笑,像个小仙女:“李哥哥,你又来了,我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看到她露出的半截白腻漂亮的小腿,五根圆润的脚趾还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他在她跟前站住,俯下身给她整整被子,大手抓过她瘦弱的脚腕,克制的塞进被窝里,嗓音低沉柔和道:“等你好起来,娘亲就回来了。”
任丰年被他塞回被窝里,闻言有些委屈的撇嘴:“阿辞也不想的,那些药好难喝,可是我一点儿也不见好。”她伸出一截珠圆玉润的手臂,手指动动想勾他,可他却离开了床边。
他几乎是温和的笑了笑,回到窗前道:“那就慢慢来。”
任丰年年岁有十几了,再不好叫他一个成年男人碰碰摸摸的。只她醒过来之后见谁都要害怕尖叫,尤其怕女孩子,叫她想起两个表姐的尖笑和恶意的言语,还有黑暗潮湿的下人房。经过半月的接触,念珠顶多能站在一两米外给她打水,收拾,却不能碰她。不然她会委屈的小声哭,还会害怕的连饭都吃不下。
相反,她只亲近李琨,见到他便要笑,笑完也不害臊还那眼睛看着人家。见着人,不会喊,反倒自己凑上去粘着。念珠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只好暗自祈祷这些事往后烂在所有人的肚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