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神君在故人的灵冢前斟了一杯美酒。
凤行:“月迟,师伯该离开了。”
怀中的人失去了温度,脸上的血污被法术清去,透净如玉。
凤行依依不舍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副女子像。
画像中的少女透净如玉,身着外蓝里黑罩着薄紫纱笼,织金的衣襟,红色的衣带,抱着箜篌,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这是十六岁的林月迟,是凤行百年来无法抹灭的心动。
凤行望着画像中的少女,黯然神伤:“如果那日师伯有好好同你解释,如果师伯能将你留在昆仑山,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还魂丹迟迟炼制不成,月迟,师伯是不是就能赶在之前救下你。”
“可不该是现在。”凤行说着说着肩膀耸动着,肩头的雪花纷纷抖落。
怎么会这样,千防万防,为何事情还是只能往一个方向去。
“月迟你不是想知道师伯做了什么梦吗?”
“师伯现在告诉你。”
凤行抚摸着画像中的少女,终于绷不住身子,俯下身来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声声泣哽,心像是被人剜空了。
他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也该表明自己的心意的。
“月迟,师伯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师伯成神了,成神者将会在通往上界的途中看见自己的一生以及执念。”
“你知道师伯在自己的执念里看见了什么吗?”
“是你,是7岁的你,14岁的你,16岁的你,是百岁宴在菩提树下弹着箜篌的你。”
“成神者需要亲手斩断自己的执念,方能真正成神,可师伯的执念是你啊。”
“师伯试了很多年,仍旧斩不断,所以师伯下界来了,没想到却亲眼看着你消散。”
“对不起,月迟。”
“师伯知道长孙寂无偷走了你,却没有好好待你,师伯知道沈砚清负了你,可重来一次,师伯竟然也负了你。”
师伯来晚了。
凤行悲痛至极,埋着头道:“是师伯来晚了,月迟。”
凤行曾亲眼见过她了断自己,在悲寂中惊醒时,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他将这一切当成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他试着改变。
可一切还是会按照命定的方向走去。
林月迟就是会爱沈砚清,她会为爱再次走上那条路。
凤行迫切想摆脱死局,控制黎芊芊,提前引下天雷,他将一切希望最终寄托在还魂丹,可还是失败了。
月迟,师伯刚醒时很迷茫,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真实的,师伯为此困惑了许久。
直到再次见到你,师伯才明白,哪个是梦已经不重要了,有你活着的地方,对师伯来说就是最真实的。
后来,师伯也时常会记不清一些事情,甚至忘记自己是为你而来。
凤行:“月迟,你会原谅师伯吗?”
如果师伯还能再梦一回,师伯一定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告诉你。
凤行:“自百岁宴那一眼后,万千岁月里,你都是师伯无法抹灭的爱念。”
“还有,我很想你。”
凤行抱着那张少女像,轻轻的阖上了眼。
漫天雪花飘零,犹如凤行的神识正在散去。
细雪逐渐掩埋了他身侧那壶美酒,将他亲手酿造的爱意也一并埋藏。
也许多年后,他的爱意仍不会被世人知晓。
但他求能再梦一回,将这壶名为宫廷玉液的美酒送到她手中。
他虔诚的心声将再次被神明聆听。
*
昆仑山颠上,月光漫过树梢,菩提树下,少女眼中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林月迟:“师伯,可是来听琴?”
山巅的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凤行的内心仿佛被触动了某个缓慢而美妙的琴弦。
百岁宴上消失的少女,被他找到了。
仅此一眼,数百年,不思量,自难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