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没做。” “或许你做对了什么。” 声音的主人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平静地告诉太璞,告诉她自己。“终究该做一个了断。” 了断什么? 仅仅只为一件遗物? 在这神奇时刻,太璞不去分辨声音来源,是否仅有自己可闻,却莫名走起了神,奇怪地涌现一丝极浅即逝的念头:她善舞否? 善什么舞,傩舞吗? “哈哈,有趣啊~” 傩之一字,意为祭神跳鬼。 自古以来,世人重视傩祓之舞。 为驱瘟避疫,为安庆宴宁,依乐律敲击傩鼓之声,吟唱傩逐之歌。凡夫俗子常在仪式中,头戴傩舞面具,扮演鬼神,展现灾邪祓除、恶灵驱除之景况。 既圣洁,又娱乐。 其韫子的遗物是一面傩舞之具。 而太璞,仅得半片。 那副面具并非由寻常的柳木、桃木制成,而是雕琢以上等的白琥之玉。 模样自然无比夸张。方形面庞,额部肿胀,因两侧宽广肥硕的耳朵,呈现出近乎滑稽的圆形。镂空凸出的双目,因一张血盆大口,以及两排森白牙齿,反衬得较显小巧玲珑。 人间有的是这种青面獠牙的面具,太璞不明白为何要用白琥玉,独独照着复刻一面。 白琥玉仅产自湫言宗地界。 天地大圣,垂死化身,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蒙鸿元气滋养出的白琥玉,一般会炼成法宝灵器,或者同心指环,赐予入门弟子。 所以太璞猜测,若将手中的半片面具,与棺椁中的另外半片合二为一,是否可以变成一件无双宝物。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就这样……结束了?” 心神恍惚,难得有失态的时候。 “结束了,结束了。” 菅暧长老又激动,又轻松,笑呵呵起来,“哈哈~没想到啊,得来全不费工夫……哦,不是,说得不恰当,是不费吹灰之力啊。哈哈~” 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全然忘记不久前,累死累活要成功的架势了。 尔玉长老瞅着笑得像个傻子的菅暧长老,嘴角挂不住一般,微微抽搐了两下。 心底不由怀念起另一位同门,又不禁质疑,那位放肆妄为的隐暧长老,当真是这个怕死老头的亲弟弟?一母同胞,差距颇大啊。 “大晚上,你笑得太瘆人了。”尔玉长老受不了了。 但同门不管不顾,“哈哈~太好了~哈哈~” 依旧乐不可支,还鼓掌庆贺。 直到,听心长老目光漠漠扫向菅暧长老。 菅暧长老赶紧闭嘴,捋须,佯装淡定,神思悠悠地遥望无月无星的夜空。 其实那目光并不凶狠与犀利,容色也不如何的严厉与寒峻,更多是一抹喜怒莫辨之色。如母亲般的注视,让人心底浮现淡淡的在意。 与其说是畏忌,不如说是一种出自天性本能的羞怯。 再加上执法者的威严,谁能不避让三分。 听心长老也是操心惯了,说道:“好歹顾及下旁人。” 菅暧长老赶紧回道:“此言甚是。”下回注意。 顶着这般无情无绪的眼神,他头皮发麻,有点扛不住。每当弟子犯错犯蠢时,便能获此殊荣,湫言宗人人称道:感受一回,精神一回。他虽贵为长老,却是个胆小的。不久前还害怕被追责,如今余悸尚未完全消散。 这时,他终于记起了太璞。 “太璞儿~太璞长老,你到底说句话呀。” 菅暧长老悄悄地又蹭到了太璞身边,看见同门道友依旧端着从容姿态,且面色恢复得红润有光泽,他自己竟愈发安闲自得,飘飘然了。 太璞乜斜着眼,也轻飘飘问道:“说什么?” 回想方才的一刹那,她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遗物丢失。 半片傩面脱手而出,甩入风中,掠过虚空,又狠狠砸落于如镜之水面。然后笔直冲向水中央,好似漂瓦弄浪,潇洒地叠出一道明晰而清艳的水痕。 浪花连绵成线,却无法牵回旧物。 雪溶湖泊,火吞烈炭,在她还没将喉咙间的惊呼,放纵般地吼完之际,一切便已淹没无影了。 “脚底一滑,险些摔倒,让诸位见笑了。” 太璞轻笑着向婴弗真人致谢,又温柔说道:“幸好不曾伤筋动骨,不至于惨到卧床休息。” “哈哈~如此甚好。” 一听此话,菅暧长老更加笑得没心没肺。 根本不知太璞耳鸣之声不绝如故,嗡嗡作响,吵得她闹心,连带精神气也略显不济。 “回去吧。”她又旧事重提。 只不过早前有众多峰主先行回复,他们这几位长老可以懈怠一下,等待明日再向宗主隋知寒说明情况。可现在事情有变,他们理当及时禀告一切。 纵然太璞想回玄采峰休息,也不得不强撑精神,同众人一道重返墨断峰幽篁馆。 听心长老颔首,“多少有些蹊跷,我等皆须谨慎处理。” 入目所见,四周火燎幽幽,难以照亮湫峪天渊之景。而片刻前,那半片傩面叠出的浪花,犹如流星飒沓,映射出水中央的一方孤舟,呈现无比晶莹风貌。 又在即将撞击之际,旋转至半空,池鱼思故渊,倏忽跳入了舟内。 想来已经合二为一了吧。 尔玉长老笑道:“多少也算告慰英灵。” 他们乐观,觉得自己劳而有功,不仅告慰英灵,更感动了湫渊之神。 若非如此,千百年后,其韫子的衣冠冢如何能沉没下水。 正因亲眼见证了这样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众人才会不胜欢喜,亦不免唏嘘。 临走前,听心长老捏指施礼,郑重念起了祷告咒文,“以道为尊,八方自然,遥瞻日月,汝命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