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咒术高强,无人瞧出端倪。连善的师父长川却心里清楚,赶紧亲自拎着两条鲜活鲈鱼去告罪。 太璞笑呵呵地收下。 斟美酒,脍新鱼。 喝完鱼汤,不知不觉竟已睡着。 梦是荒诞的。 身处梦境的她,清醒地意识到了这点。 梦里之事曾经历过很多次,一遍又一遍,直到冲破心劫,修得圆满才能结束。 她不怕。 这是她的梦。 是她闭关八十一年里的一个劫。 当她出关后,再进入这个梦境,难得还拥有过去的记忆。 可为什么又回来了? “不要玩了。” 她冲远处无声地呐喊。 还是那片蓝天白云,还是熟悉的炊烟农庄。孩童时期的“她”,正与小玩伴们在荒野上打闹,却不慎推倒了一人。 那小女娃哇哇大哭,凶她不好,真吵啊,吵得她好烦躁啊。周围玩伴也觉得很烦吧,更都觉得好玩好笑,大家拍着手,胡乱起哄,鼓励她们打起来。 “快打,快打呀。” “哦~她被推倒啦~” “打死她!快报仇呀~怎么站不起来啦。” “好没用的~只会哭,你快打她!” 真吵啊,太吵了。 那个“她”真的无比烦躁,手脚愈发不听使唤地,又将小女娃的头颅按进了泥潭里,一下又一下,她好开心,好快乐,真是解气啊。 看谁还敢凶她。 旁边的玩伴纷纷鼓掌、欢呼,也是觉得好玩极了,都想看小女娃啃满嘴的泥巴,谁都没来阻止。 “哈哈~” “快看她,都吃不动了~” “泥巴好吃吗~” 嬉笑声音响亮异常,谁都不在意同伴的挣扎已经越来越弱了。 等察觉不对劲,扳正回来一瞧,竟然没了任何呼吸,怎么拍打都不见动静。众人慌了,害怕了,如同受惊的乌鸦一般散乱逃窜。 黄土白云之间,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她”。 “我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她脑子闷闷的,一片空白。 身旁的竹马同她讲,“赶紧告诉爹娘~” 她恶狠狠地否决了,转瞬又陷入绝望,“我不想被骂。” 对的,她不想被骂。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令人害怕事情,就是被大人责骂。 即使死亡离幼童看似遥远,还不明白生命的意义,本能地,还是觉得恐惧。她意识到这次闯祸了,闯了极大极大的祸,似乎连大人都摆不平。 会被抛弃的。 她知道所有的错误,只会由她来背负。 她会被骂,会被打,会有无数的耳光、无数的“你怎么不去死”。一道道厌恶、嫌弃的目光,将她视作渣滓,判她有罪。 可那么鼓励她、蛊惑她犯下错误的其他人,却不用承担一丝一毫。 太璞看着难受,走近几步,却又有一股无形结界,拘束住了身形。 无可奈何,唯有静静旁观。 竹马稍微冷静些,又告诉那个“自己”,他要找其余玩伴,先不说出去。 “是的,不能说出去。”她喃喃自语。 仅剩下自己一人,也逐渐恢复神智。 该怎么办? 错下去吗? 不! 太璞发现,这并非最初的一次。 这个劫,她重复了好多次。来来回回的梦境,似乎哪一步走对了,她才可以继续下去。 渡劫成功,感悟善恶,方能跳出一劫。 然后…… 好像不止一劫啊~ 但这次,在这个梦境里,“她”没有就地掩埋,毁去一切罪证,杀光所有知情之人,然后陷入无法回头的惶恐中,步履沉重地活着。 也没有在发现小女娃还有微弱呼吸后,又恐惧会被告状,凭着可怕的本能反应,掐死了无辜者的最后一丝生机…… 更没有害得伸出援手的竹马,背负不属于他的罪罚。 很好,没有错上加错,“她”没有害人。 她抱臂蹲坐地上,埋头哭泣时,终于听到了犹如天籁般的呻吟声。蓦地望去,短暂窒息的“死者”正在悠悠苏醒。 她高兴极了,心底轻松,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得救了。 她赶紧去拉,去陪着小心道歉,任由对方将泥巴甩在自己身上也不羞恼。 很好,哪怕被大人臭骂,被罚跪,被押解着干农活赔罪,她都愿意。 很好,再次历劫,没有失误,可以接着走下去,直至走完这一关的人生。 “嗐~~” 太璞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明知是梦,可依旧冷汗涔涔,恐惧之情萦绕难散。 九九八十一年,难道她只为渡此一劫? 不,还有,还有的。朦胧中,像是捕捉到什么,终归又从指尖划走,仿佛不曾闪现过一样。 她都不太记得了,几乎完全遗忘了一切。若非重回梦境,甚至都不清楚以前发生过了什么。这关考验什么?勇气,还是其他。是否还有更大的考验,是在后面,是在前面?到底有多少? 不然,她怎能轻易从元婴初阶,直接晋升为太虚初阶。 连跨三阶,天道哪有那么慷慨。 总归要她付出相应的代价,亦或者,她曾经做对了什么吧。 疑惑太多了。 为何要重回梦境,为何回归之后,她又能记起一些片羽吉光? 别纠结了,也许遗忘是最好的选择。 “仅仅只是这些?我是否应该记起?” 太璞欲言又止,浑然不知她此刻的神情是何等的落寞。 天道无言,四时行焉,四周茫茫,不敢奢求神灵会给出答复。 然而未曾料到,在故事结束后,梦境并未消失。 她仍趟于一片浑水泥潭之中,两腿恰似地里萝卜,怎么也拔不动,双手渐渐僵硬起来,泛起微微痛痒。 唯有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