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照,晓风吹。 只为清香苦欲归。 “阿斫,阿斫~” 耳畔似有熟悉的声音,很温暖,很恬淡,难以捕捉其中的焦灼味道。 “干什么~” 太璞悠悠苏醒,不喜旁人的摇晃。 每喊一声,就要摇晃一下,让她受罪得很。更何况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那道筠雾色身影。 可真是稀奇啊。 轩轩韶举,风度翩翩,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眼不见心不烦。 身姿稍稍侧了一侧,躲避对方的注视,而手脚微动,又似乎碰触到了某物。 她阖目,尽将诧异掩盖下去。 月色溶溶,疏影婆娑,碧池畔的紫葳、蓝楹开得正盛,沐浴泠风薄光,好不自在地飒飒作响。 太璞深深吸气,闻着温暖花香,心情也好很多。 她本就枕着水边磐石入眠,随着转身,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滑入水中,一时,荡起无限涟漪。 访客无奈道:“还生气?” 声音不复着急,却陪了一丝小心。 他等了等了,没等到任何回应,只能淡淡叹气,“要和我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自从那天起始,这数月以来他们不曾独处。 她与他,说话之字数稀少可怜。每每会面时,总有意故意不做搭理,实在不行了,才嗯嗯唧唧几下表示同意或反对。 隋知寒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生气的对象,只有他一个。 不然为何独独不搭理他。 起初他想得简单,过几天就好了, 等过几天后,他又往好处想,以为下个月就不气了。 可等啊等啊,等过了下个月的下个月之后,他依旧继续安慰,说不准明天就会相逢一笑。 众所周知,明天的明天是明天。 永远没有完美结果。 隋知寒思虑再三,为了宗门和睦,出于礼贤下士之德,他有必要亲上玄采峰一趟。 “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一番好意,可惜换不来应承。 “为什么……” “不理我”三个字,终究说不出口,有点委屈,有点哀愁,更感觉有几分矫揉造作。 他语气无辜,“阿斫~算来你也是两百多岁的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那样闹脾气?时间久了,容易让弟子们瞧出端倪。” 真是不会去劝解、安慰人啊,可以不说话呀。 “哼!” 你才是孩子。 老男人!谁年纪大些,你才是两百多岁,老而不死的老大人。说来说去,越扯得人火冒三丈。 但见终有反应,隋知寒倒是小小雀跃。 他不由伸手,要去抚摸她的鬓边,仿佛蜻蜓即将点落池水,氤氲出淡淡涟漪。 然而终究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毫厘之差,离得那么近,手指蓦地蜷曲,轻轻的,了无声息一般,又迅速收拢回了衣袖之下。 太璞仍在惊愕,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微妙。 她只想趁着记忆还清晰,安安静静地将片刻前的稀奇经历梳理明白。她震惊梦境非梦,其韫子、湫渊神,还有那颗灵珠蛋确实真实存在。 她有着前世记忆,秉持一种先入为主的认识,先抚摸肚子,又暗暗运转经脉真炁,待弄清楚之后,才真正地轻松起来。 甚好,甚好啊,至少没像那些古籍神话记载的,什么“踩脚印怀孕”、“吞鸟卵受孕”、“梦日月显怀”…… 太可喜可贺了。 无须血淋淋地被迫生育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释怀了,心情好转不少。 隋知寒发现了。 “阿斫~你饿吗?” 他示好,变出一碗海虾羹来,上前递送一双玉箸。 “闻一闻,是否香甜。” 近乎笨拙地卖弄菜肴的手艺。 只因隋知寒记得,太璞曾见食谱上称赞海虾子“色如赤琉璃,光彻而肥美”,不仅馋心大起,更向往入海去寻那些虚无缥缈的贝阙珠宫。 但他记得模糊啊。 师妹太璞想吃的是鲜虾馄饨,而不是什么羹粥。 太璞瘪嘴,理都不想理。 她右手蜷曲成拳,掌心正握着那枚小小的灵珠蛋。没发现还好,待意识到不同寻常处,她纠结又犹豫,最终还是遵守与前辈的约定,不肯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渐渐地,手臂僵硬,手掌发烫。 像是把那颗蛋给捂熟了一样。 刻意掩藏不如撒手松开。 权衡之下,她遽然转身,迎面瞅向那个在背后啰嗦不断的“老不死”。 顺势,任由灵珠滚入水中杂石中。 身后的手也不规矩,摸索着捡起水底几枚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盖在灵珠蛋上,直至盖出个小小坟包。 “宗主有何贵干?” 她语气泠然,“真稀奇,我尚未洒扫庭尘,宗主怎么就亲自来我玄采峰了。” 态度不佳,满满的嫌弃见。 质问怎么不继续用鹘鸼来报送影音? 以前如何,现在就如何,有始有终,别改变原则呀。 隋知寒却气定神闲地放下筷子,转而剥起了橘子,“再不高兴,也别和橘子过不去。” 甜甜橘子味渐渐弥漫,太能勾起口水。对于送上门的美味,太璞嘴想软,但心不能软,默默翻了个白眼,“宗主以为鄙人买不起。” 隋知寒姿态从容,稳稳拿着一只橘子,仿佛持花观赏。 恍惚中,雾散,远逝的朦胧记忆,浮现了斑驳痕迹。 “当初是谁说‘一日三餐太频繁,五谷杂粮不利修行’,还规劝我少进食些的?”太璞鄙夷道:“现在也不知是谁要来害我,什么羹啊橘啊,吃多了,闹出病来可不好。” 她摇摇头,啧啧又道:“我乃湫言宗长老,万万不可任性胡为。湫言宗没了我,可怎么办呀。” 说得好像吃上一口,就会毒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