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渐长,斩魂灭魄对她而言,越发简单至极。她拥有足够的力量,迎接挑战、突破困难,甚至可以说一不二,甚少有人敢轻慢她分毫。 但越这样,越怕滥权,越该谨慎。 除了授人以柄,更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无法违背早已内化成为自我独立精神的道德束缚。自重、自省、自警、自励,她知道漏卮难满的道理,怎么能去损上益下? 只是这个世界,缺少了格外完善而合理的法律机制。 一旦缺乏鞭策与警戒,人往往容易放肆起来。 太璞也曾感慨,幸亏她自小养在湫言宗。 若拜入某些宗门,如略陵巫氏等等,恐怕又将是另一副人模狗样了。 “老的,我都送走了。” 她微笑,藏住暴躁情绪,任谁都不会觉得她为人刻薄。 唯独声音微凉,显现一丝阴森。 “剩下的……”余光瞥向星陈,示意好好修炼杀伐之道。“怕折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寿,还是星儿送送吧。” “谨遵师命。” 星陈面无表情,实则心底颇为赞同。“弟子牢记师言:不可飙血,不可溅射,一招夺命最佳……” 合欢宗弟子恼羞成怒,又开始奋力挣扎,决意反扑,不惜一切代价。 没曾想,初起此念,他们的真炁开始逆行,四肢百骸肿胀莫名,一口气险些换不过去。 “准备如何杀我?” 她问得轻柔,神姿又不怒自威,仿佛九重危楼倾塌而下。 “靠身上的馊臭味熏死我吗?” 话音刚落,几记巴掌连续拍在每人脸颊左右,凶狠地盖上罪有应得的印章。 “本长老不管你们哪来的胆量,只知道你们今日必须死。” 律法有言:杀人者当诛。 自古以来皆如是,依据不同程度、不同方式、不同性质,制定相应惩罚措施。 今夕何夕,当下乱世纷纭,人间王朝更新换代,依旧重视法治。据闻最近又新订《律序》,书曰:已杀伤,绞;已杀死,斩;奸淫,宫;奸杀,腰斩。 横竖都该死,怎么可以少了合欢宗呢? 怪就怪她当年不够坚持。 她要负一定的责任。 真善良也好,假慈悲也罢。有人不屑污手,有人不以为意,有人不愿留下嗜杀残酷名声,甚至有人认为,应当交由地方官吏审判定罪。可彼时战乱不休,地方割据,哪会腾手来管这种事。 结果,他们都错了。 任由无耻之徒作恶,实乃天道之错。 有错当改,她要拨乱反正。 “杀了。” 音色冷漠,宛如寒江拂起薄雾。 星陈收到指令,长弓拉满,灵箭霹雳,行动十分迅速。 登徒子们来不及看清楚,只觉脚底猛烈激荡,竟有无数树根从地底破土向上。躲过这条,逃不掉那根,缠人的树根,很快将他们变成待宰的牛羊。 合欢宗弟子群龙无首,心神恍惚,难免不知所措。就在他们还心存侥幸时,尖木早已捅破了残缺的肉体。从腰部穿过喉咙,森森白齿间的异物,将嘴撑大至常人无法达到的程度。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他们悬挂在木刺上抽搐着,像在“啊啊~”嚎叫,但谁会在乎呢。 穿刺之刑。 太璞曾提及过一回,岂知星陈默默记下了。 但星陈顾忌她的师尊,既怕弄得太血腥,脏了师尊的双眼,又怕挚爱的亲人不喜自己行为毒辣,从而心生不悦。 转念一想,星陈立刻收手,变成直接补刀。这种可怕的招数,短暂使用过而已,看着可怕,实则还不够解气。 “师尊,稍后弟子清扫一番。” 充满杀戮的地方,并未如何狼藉。南风吹面而来,连一丝血腥气息都难以闻嗅。 “世道大乱,一天不死人才算稀奇。”太璞笑道:“雨水会冲刷痕迹,时间会磨平记忆。星儿,我们是正大光明地杀人。因为他们该死。” 星陈颔首,“是。” “你不应该说‘是’。” 见大弟子茫然,太璞又解释道:“你应该说‘对’。” “师尊,弟子刚刚是不是过分了些。”星陈眼神怯怯,如此问道。 而太璞不过拍拍她肩膀,淡然回答:“该果断则果断。” 不待星陈坦然,却见师尊神色莫辨,向自己的右侧拱手行礼,说道:“何不现身,好与我师徒二人品茗闲谈。” 星陈惊讶,不知身旁竟已站着一位魁梧男子。 “太璞子,别来无恙。”他说道。 玄衣男子语气沉沉,比他的重剑还沉。 太璞却笑道:“连邕兄,好久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