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凡咳嗽一下,“颓势初现,最敏感的莫过于禽兽草木之灵,其次才是修行术士之辈。” 望着六角巉岩中间的那团白雾,他继续道:“历来夏凉寒燠,本为自然规律。不知何时起,凉更凉、暖更暖,趋于两极,四季逐渐分明。”去岁冬日,竟有半炷香的时辰下起了绵绵细雪。 众弟子只顾赏雪,谁会惊疑呢。 身处险境而不自知。 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此山中。 典籍《大广田术》有云:“分母各乘其馀,分子从之。”按照筹算记法,不计分子大小如何,若分母极大,所得数目便会极小。 平均下来,每年变冷变热的程度,不易引起众人注意。 再者,量变引起质变,总归需要时间积累。 藏岚山底子浑厚,撑也撑得住些时日。 洪灾之水,百川溪流汇聚难通,天上雨水持续,且地面淤积堵塞,方能酿成大祸。 抑或因此缘故,时至今日才引起点滴风波。 “神仙家辟谷不死,炎寒自如,饮食起居无处不养生,但又不忘顺应自然之法,逆境归逆境,顺境归顺境,无所谓舒服与否,皆是证道途径。” 太璞问:“我辈若执着于‘地利’二字,应当积极寻找破解之法。此间上有薄霜,下有熔岩,奇特异常,想必是关键所在?” 关键在于,古神封印。 记得很久前,他提及过这里有神之封印,而她又毫无意识地修补了封印。 封印了什么? 蚩血盟为何又要去破坏? 没理由吃饱闲着,大发慈悲地协助藏岚山恢复实力,真要是封印了洪荒之力、混沌之气,最着急的恐怕是藏岚山吧。 换作她是大长老,早领着山主一行人没日没夜去削弱禁锢,然后功成身退,享誉美名。 大概这封印拥有守护之力,保护一方钟灵福慧仙境不受污染。 万恶的蚩血盟野心勃勃、丧尽天良,苍蝇叮蛋,死活要和修仙大宗过不去,逮着兔子撸毛,终于再弄出了几道裂缝。浑浊气息使得藏岚山日益憔悴,他们好占山为王……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独孤凡不知太璞的奇思妙想,点头叹气,“所料不差。” “种因得果,其实当初早有预言。” 太璞眨眼,“预言?” 独孤凡起身,徐徐踱步至岩壁边角,问:“你可知是谁设下禁制,遏绝元炁?” 老者鹤发童颜,负手而立,一袭衣袍沾满斑点血渍,已辨不出颜色。白雾袅袅,寒意沁其风骨,宛若冰冻如铁的枯枝,撷万年孤寂之雪,踏入浓烟暗雨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要振翅飞舞。 从此消失。 “熟悉常羲古卷之人?” 太璞大胆推测。 实则毫无头绪。 藏岚山有护法大阵,似她这般略学几日奥诀的天真道君,还需要喝碗符酒才可以自由行动。符酒十日一轮,药效并非永固。设下禁制之人可以喝下符酒,诓骗道童道友助其进出,但大长老也说了,只有习得古卷心法,方能不受煞气之苦。 那两者之间,不是相辅相成,便是相克相制的关系。 会总比不会强,懂总比不懂好。所谓“知己知彼”,真要针对藏岚山的洪荒元炁开展行动,终究是多多益善了解渗透些才好。 绕不开藏岚山的无上至宝:常羲古卷。 独孤凡微微侧首,婉转告诉了答案,“此乃禁忌。” “第……苇,苇眉子?” 太璞走至他身旁,再次确定一下。 而在璇花殿内,亦有人提及了这个禁忌。 庆福真人冷哼一声,“幸有端策长老发现真相,否则我耀耀藏岚不知要被这贱妇拖累多久。” “苇眉子也曾贵为山主,烦请庆福真人口下留情。”悦允芳长老好心规劝道。 扬蔚峰几人不屑,又不敢明着冲撞对方,脸上很不服气。 “师父殚精竭虑而亡,但愿可以含笑九泉之下。” 烟萝峰端策长老乃现任峰主坤仪长老的嫡传恩师,见此情景,面带微笑,索性多说两句场面话,温柔道:“确实,虽不肖,到底曾任掌教一职。她不善,我等仍应以仁义为先,终不失大宗风范。” “坤仪长老慈祥宽容,我等大气不来。拜她所赐,凡藏岚弟子修行难有增进,甚至连子嗣都不易孕育,想我混沌血脉本就四散,寄生于此才得以苟延喘息,现如今子嗣多半夭折。” 说到悲愤处,尉轻骛不太淡定了。“可恨她尸骨无存,合该暴晒,除除晦气。” “确实,我混沌血脉不容易。”悦允芳长老随之叹气。 方士、术士也好,修真道人也罢,可统称之“神仙家”。 早期神仙家重交接之术,即使逐渐淘汰不合时宜之处:不必在“静室”或“靖所”中进行,无须“引神导师”在场,不一定在夫妇中进行,但终归受到了压抑与否定。 制度与伦理构筑的秩序,渐渐对“合气”采取淡化或疏远的态度。 俗世有的是办法:将“过度”“合气”解释为医疗手段,或将“性”的仪式转化为个人修炼中的“阴”与“阳”,或在存思冥想中引出男女神灵,充当自慰自娱的对象…… 藏岚山不受偏见影响,崇尚自然,尊重天欲。 除非乱伦滥交,否则不会遭受反对批判。 不过大家都修真修行,清心寡欲得很,对交接之术反倒不太感兴趣。 反观某些门派大讲贞洁,越讲越胡乱。 可能是哪有压迫,哪就有反抗吧。 据说从中还衍生了嫡庶纲常和男女尊卑,认为嫡出的得和嫡出的交接,庶出的只可以和庶出的交接,男子多和女子交接无妨,女子多和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