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庭无过雁,竟夕坐明蟾。 明蟾峰,藏岚山最宜观星赏月之地。 峰不在高,有才则灵,明蟾峰与湫言宗辅弼峰相似,擅长天文历算、四柱推命。神神叨叨的特色,放四海皆准,比来比去,有过之而无不及。 尉轻骛的师尊,先代明蟾峰峰主玄端,继承前人遗志,结合数百年衍天经验,惊觉藏岚山气数有异。 其实早在她之前,第四十八代山主紫霯也发现了端倪,但他作为出了名的守成之主,不仅不积极准备应对之策,更不敢声张,默默压下一切异常。 前车之鉴。 藏岚山的第四十七代山主,正是苇眉子。 不能再出事了。 紫霯谨慎至胆怯程度,恐惧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决定隐瞒不公告上下。 可某些问题,绝非不去解决就会自动消失。某些疑问,绝非观星望宸就能找到答案。紫霯当时更仰仗于琢心峰,信任智者们从古籍中汲取智慧,并罗制策略。 当他意识到了错误,却已来不及寻求帮助。 那时,隐岑峰名声逐渐败落。 若干年后,玄端沉重地将现况托出,实情滋长了众人对替罪羔羊的不满与愤恨。 太璞不禁腹诽:这么多年,屡遭嫌弃的隐岑峰竟然还能收到弟子,真亏师尊师祖们庇佑啊。 风清扬,云缥缈。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方圜之能周兮,异道孰相安?” “明告君子,处寂贞厉。” “……” 离开明蟾峰时,太璞又闻远处飘来了稚子脆甜声音,朗朗上口,同在拓寰峰听见的语调相似。 山歌烂漫,抑扬顿挫,少了率真豁达,多了诙谐风趣。 “我这是在哪?” 太璞泛起糊涂,后悔太过自信,怎么没向独孤凡要张藏岚山全景舆图。自己果然又迷路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难道是来了明蟾峰?” 望舒池毗邻霜蒨峰,而非明蟾峰。结果自己偏离又偏离,莫名其妙奔至尉轻骛的地盘上。 其实藏岚山之景无甚差异,唯一彰显各峰独特,莫过于某些花花草草、飞禽走兽。 太璞出自湫言宗陵苕峰,陵苕峰善养琪花瑶草。耳濡目染下,她自然知晓其中奥妙。 青藤峰出络灵火草,明蟾峰出寒酥花,自恬峰出吞雷橐蜚,霜蒨峰出抱珠枫,烟萝峰出清瑶鱼,琢心峰出没骨砚樱,扬蔚峰出春晖蝉…… 某物仅归某地所有,一方水土孕育一方生灵。 分辨外物,总归能弄清楚。 “咿~怎么透露古怪?” 如果她不曾察觉奇怪动静,不曾瞥见几道扭曲的身形,真会以为久居人间仙境的道友们,是何等的逍遥幸福。 怎么回事? 疯了? 有几人看似疼痒难耐,硬是拿起匕首自残。有几人看似呼吸困难又呕吐不止,却发狂着边摇头边打哈欠。大喊大叫,百无忌惮,一会大汗淋漓,一会冷得直哆嗦,都像是承受着万蚁噬骨之痛。 他们焦虑无比,应该在做什么抗争。 大把大把地呼吸。 尖叫声、嘶吼声、呻吟声……犹如待宰的牛羊猪狗。 滑稽、离奇、暴戾……身不由己地在很多人眼前展示自己最为狼狈的一面。 毫无尊严,毫无自由,或许当他们极度痛苦、嫉妒快活,便已顾不得穿上象征人类的外衣。 烂泥一样,无所谓好与不好。 一旦选择了屈服,猛然洪水决堤。 最后,他们在身旁同门劝说下,吞下了几枚药丹。 防线一步步溃败,身旁还有无数声音哄着“战败无罪~”“骨气多余~” 从抗拒,坚持自我,到只有药吃,人前学狗叫都可以。 时间问题而已。 那些弟子如释重负般,又很快陷入某种畅快之中。不需要再用木棍分离双唇牙齿,任由口水流出。他们被绳索捆绑手脚,也不会再挣扎。就着冷水浸湿的衣裳,泛起微笑,像一具尚未溃烂的尸体,刚从冰下打捞出来。 以为是死的,却不给人任何心理准备,那几名弟子骤然睁眼,以一种疯癫的姿态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终于一口气缓了过来。先前四肢抽搐,如今所呈现出的诡异姿态,已不知不觉中,完全松弛下去。 一位装束较老的弟子叹气道:“你们几人下次留神,切莫遗忘服丹时辰。否则不利修行又添酸楚。自讨苦吃罢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似乎见惯不怪,因为他们都有切实体会。挨打,怕痛,自然会选择避免。 有点熟悉啊。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眼前茂林清泉,堂阁殊丽,怎么内里未见常人以为的美好,甚至透露一份凶诡。 太璞化作一只林鸦,默默趴在树枝上观察屋内动静。偶尔,那些歌声会扰乱她的思绪。“八极兮覆载,斯无穷乎?”捉摸不透的含义啊,以前不是不曾胡猜乱想,只是如今局面,自己又不得不倍加重视。 “方圜能周,山川憺然。” “……” 时间久了,有点烦躁。 一遍一遍,循环往复,仿佛六合之间唯此一歌。 太璞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她更关心藏岚山弟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颗奔波劳碌的惆怅心啊~ “诸事不顺,现在后悔可行?”太璞喃喃自语,反问自己为何那么老实,信守承诺,答应别人的事情尽力一一办到,却不懂灵活变通。亏她还以为自己变聪明了呢。 心中哀愁,她奋力展翅。 天光云影共徘徊,月晕光彩朦胧,照耀不到鸟儿的小小身影。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亦容易迷失其中。 “该回去了。” 光阴匆匆流逝,期限将近,若不及时返魂归元,恐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