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以大局为重,不得让家族利益受损。
真是可笑,又无奈。
第一次见百里策,是在八年前。
十一岁,花一般的小姑娘,头发短短的,像个男孩子。
此前倒也知道这个妹妹的存在,但从未见过。
那个时候,她正在忙着如何让她爹反悔与王氏的联姻。
百里氏确实会给女儿很多机会,但与机会均等的能力,才是获得自由与尊重的前提。
即便她是大小姐,是唯一的长房嫡女也不例外。
听闻她不想嫁给老王家主的公子,她爹想都未想就答应了,“可以,但反悔所带来的利益损失,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双倍补回来。”
“两年为限,做不到,从今以后,嫁人生子、喜怒哀乐便都要以百里家为重。”
如同父异母的那两个庶妹一般,一个嫁给年过半百但桃李满天下的儒士,被约束得像提线木偶一般。
一个嫁给边关守将,新婚第三日,就死在敌军攻城之下。
“好!”但百里茗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因此,初见百里策,百里茗是真的很忙,忙到小姑娘求她帮个小忙,她转头就忘记了。
等她再想起来,已经是几天后了。
每个人都说百里策只是病了一场,没有大碍。
可她后来才知道,百里策差点死在祠堂里。
她拼命反抗,换来的是一家之主的责罚。
说她下手太重,嫌她心肠毒辣。
可允许不择手段是他,认同弱肉强食的是他,怎么到了百里策那里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一开始就被欺负、被嘲笑、被忽视的人是百里策,又为何怪她一直不肯跪下?
再往后,她就有些明白了。
这个妹妹似乎天生就跟同辈的孩子有些不一样。
百里家的先生都是国士,教徒严苛,常常体罚学生,她便回回以最俗最粗的世理辩驳得他哑口无言。
跟装模作样、外强中干的四叔对骂,被三个嬷嬷按在地上跪破了膝盖,从未叫过他一声爹。
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比得过百里诚君,却很喜欢画星星。
不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五角图案吗,那也能叫星星?
小姑娘怕不是没见过真正的星星。
但无论多少次孤立无援,小姑娘都能自己站起来。
渐渐的,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也...从未怨恨她这个姐姐。
等到她一人一骑,去见属于她的那颗梧桐果时,百里策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不再和教学的先生吵架,也不再质疑父亲的任何决定。
他们都说,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世家子弟。
可百里茗觉得,她还是喜欢那个会画奇奇怪怪五角星星的小姑娘。
原来,他们不是嫌她下手太重,是怕她一身傲骨,飞的太高。
所以这一次......
拿出那些奇奇怪怪,小姑娘称之为天底下最漂亮的星星图案,让它如挣脱枷锁的纸鸢一般,乘风而去,隐入长空。
千山万水,任尔去留。
......
小雪,宜出行、祈福、成亲、动土。
百里策坐在屋子里喝着热汤,看着外面下了一整天的寒雨,又紧了紧毛绒绒的衣服。
“怎么不关窗户?”王青衍端着饭菜进来,放在桌上就要去关窗户。
“别关”
“我在看风景呢。”
王青衍收回脚,坐下给她盛饭,“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今年的冬天,他们不会那么难熬了”虽说街上的行人都冷得斯哈斯哈,但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想来今年大家都能过个好年了。
“那他们应该多感谢感谢你。”
陆缄发财之后,终是悄咪咪、哭唧唧的分了十万两给百里策。
说是算是给她的封口费。
让她别到处乱说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百里策用这笔钱,加上几位当家退了该退的钱、办了该办的事,剩下来的一万多两,从大江南北买了许多物资,分别以不同的名义发给了不同地方的穷苦百姓。
将菜里的花椒都挑出来,在鸡汤里涮了涮,再夹到他碗里,“这么说的话,你的功劳最大。”
毕竟不是王青衍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他们也不可能集体发财。
“功劳与否,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百里策的动作一滞,又继续。
“再说,过于出头可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知道王青衍意有所指,但百里策关心的是,他似乎...并不像在吹牛。
于是一时就起了好奇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我在三城寨要的是十万两,甚至更多,你会给吗?”
“会”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并不感动。
他并不是因为她才会给这个钱,而是......钱对他来说,可能真就是一堆石头。
如果是这样,那一直以来,她岂不是只窥见了王青衍实力的冰山一角?
那更要跑快些了!
按下满心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