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侯府内,青石地面上那片完璧的积雪被大步赶回的沈澈留下了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
棉氅留给了江赭的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佛头青鹤纹直裰,鼻尖被冻得通红,搓着双手大步朝书房内走来。
今日晨时就耗在此处打发时间的吕子期和裴济二人尚未离去。
裴济把玩着手中的罗盘,正在茶案旁的坐榻上半眯着眼打盹儿。
见久去未回的沈澈终于进了屋,便无奈道:“侯爷终于回了,再不回,你那卖身钱只怕要被明礼私吞了。”
裴济口中的明礼便是吕子期,此刻的他正埋头翻着装有江赭私房钱的那个木匣。
见沈澈回来,仍意犹未尽的翻着匣子里的铺契,嚷道:“怀川回来的正好,城东的那几家胭脂铺子归我了,以后本公子带俏妹妹们玩乐时,也好有个落脚的去处。。。”
话未说完,沈澈几步上前,反手就将匣子“咔”的一声盖了起来。
吕子期那双修长的手指被突然盖上的匣盖险些夹断,低喝了一声,抬眸迎上了沈澈那副满脸透着拒绝的脸,这才悻悻嘟囔了一句小气,起身挨到了裴济身侧。
他伏在裴济的肩头故意委屈道:“咱们的沈小侯爷也有护食的一天。。。”
裴济听罢,食指将手中的罗盘打了一圈,闭目凝神道:“北风尚有转南时,铁树亦有开花日,贫道不问俗世,福生无量天尊。。。”
沈澈懒得与二人计较,将木匣收好后,撂下一句:“走,小爷请你们看戏去!”
。。。
雪后的淮阳大街,积雪已被沿街店铺的小二悉数清理,但霜寒太重,孩童的叽喳嬉闹声相较于往日少了许多,显得有些冷清。
道路尽头的一处巷子里,坐落着淮阳最大的妓院怡春坊。
坊前街有些逼仄,仅容得下一辆马车驶过。
近日买卖颇为冷清的前街上却突然接连停下了三辆华贵的马车。
那马车的帐幔色泽虽不眨眼,但留心些就会发现料子用的都是官家才有资格采买的绸锦,车架也是上乘楠木,而那驱车的马儿也是不缺夜草的名驹。
春娘知道来了贵客,忙招呼着坊内的姑娘出门相迎,本以为马车宽敞,定是载了不少客人,却没想到只下来了三位锦衣玉冠的少年郎。
先向春娘招呼的自然是吕子期,身为怡春坊的常客,不仅能喊出每一位姑娘的名字,还能辨出姑娘们今日所换的香粉是出自哪家胭脂铺子,甫一下车,就被簇拥着朝里走去。
只是可怜了裴济,还以为沈澈真的要带他去“看戏”,一时大意又被弯弯绕绕的带来了这勾栏之地。
他拜于武当,早已绝缘红尘,这香粉之地,自然有违道法修行。
于是,他探头朝自家车夫嘱咐了一句,调转车头就要溜,沈澈眼疾手快的冲上他的马车,一脸坏笑的将他半拖半拽的弄了进去。
裴济一路闭目垂颈,被二人勾着肩,从一阵浓重的香粉气中穿过,来到了二楼最里侧的雅间落座。
此处乃吕子期的私所,平日就算淫客爆满也不对外待客,且这间房的绝妙之处而在于它的隔壁,乃淮阳城最大的男妓馆补阴阁。
都道男人寻花问柳,可这后宅的女人也有喜弄芳草之辈。
商贾之妇不比官宅女眷,许多帮着丈夫打理家业的女子,成日在外抛头露面久了,胆子也愈发壮了,舍得散银,玩的也花,背着郎君在外养男妓的大有人在。
而沈澈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是捉奸!
今日及笄宴后,生出层层疑窦的他,遣了几个腿脚麻利的小厮,将江赭和叶清远盯了个仔细。
就在方才来人报,江赭换了一身男装,偷摸从江宅侧门溜了出来,上了马车后,竟来了怡春坊这花柳之地。
而那叶清远竟也在同一时间来到了此处。
这两个消息落在沈澈的耳中,令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二人不是私会又是什么!
此刻落座的他,没好气的吹了吹茶盏中的茶沫子,猛的吸溜了一口,又被烫喷了出来,刹那间有些烦躁,朝身旁婢子喝道:“想烫死小爷我!去换温茶!”
吕子期并不知道沈澈来此的目的,有些诧异的看着暴躁的他,略带不解道:“你小子今日火气怎的如此大?”
没等沈澈回应,便自作主张转头朝姑娘们道:“去,好生伺候着那个炮仗,小心点着了,咱这一窝子都得被他炸死。”
而沈澈此刻却只想活捉那对奸夫淫.妇,最好是将那个丫头踩在自己脚下,看着及笄礼上楚楚可怜的脸蛋在自己面前讨好求饶的样子,才不枉方才被她骗了这么久的信任。
可跟踪二人的小厮再次来报,那江赭和叶清远似乎并不知道对方亦来了此处。
这就让事情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虽然沈澈心中疑惑不解,但得知此事的他,戾气莫名消散,胸腔气血也顿然顺畅了起来,手边那盏还未来得及更换的茶水,温度也合适了。
令他有些羞愤的是,他料想了一万种江赭对他不忠的可能,却没有一刻想过要放弃与她的婚约。
他暂且安慰自己为,此番婚约乃故去父亲的遗愿,而如今落魄的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