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的帕洛斯喊过我姐姐。
那时还未发生变故，我们还是少爷小姐，身为长子的他总是比我累的多。
一个午后，帕洛斯像往常一样把正在练琴的我拉到花园的树荫底下躲懒。
他侧枕着我的大腿小憩，我把书抵在他的脑袋上看着，另一只手举着琴谱给他挡阳光。
等把书翻过十页后，帕洛斯动了一下，我知道他醒了，于是放下书和琴谱推了推他，示意他起来。
他被推的从我的腿上滚落到草地上，但没动，似乎还想睡，我弯腰靠在他的身上，抱着他走说你下午还要上课哦。
他憋屈地撑着我站了起来，低头牵着我的手，跟在我身后边走边对我说小伊比我更像哥哥诶，我笑着说可小伊是女孩子哦，而且你才是哥哥呀。
他说那小伊就是姐姐，反正长得一样……
他嘟囔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怜兮兮地对我说，小伊来当姐姐吧？姐姐，我不想去上课。
我被这声姐姐喊的一愣，然后笑着对他说不行哦，就算小伊是姐姐，身为弟弟的哥哥也还是要去上课的。
2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在得知帕洛斯是被父亲选择才成为哥哥的我想起这件事时总是会为他难过。
如果他不是哥哥的话就不会一个人抗下所有责任，带着双腿残疾还瞎了一只眼的我四处漂泊，又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了。
他幼年时说我比起他更像“哥哥”，但他抗下的责任却比我多的多。
我始终认为年长者就代表着“责任”，与他相比，无论是幼年还是现在的我，都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年长者。
——因为我想的是“如果他不是哥哥”而不是“如果我是姐姐”。
我想要他身为年长者拥有的权利，却有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像他照顾、保护我一样照顾、保护他。
自私又虚伪的我，实在配不上帕洛斯这样好的哥哥。
3
帕洛斯睡前偶尔会像是告白一样说晚安小伊，哥哥永远爱你。
但我会当做没听见，然后趁他睡着后摸黑滚下床跟他一起挤地铺。因为不能表现出来我想跟他睡，所以我会装模作样地抱着他小声的问你睡着了吗，然后挣扎一下就心安理得地像小时候一样窝在帕洛斯怀里睡。
4
记得那天是我们的生日。
我坐在轮椅上扭头看帕洛斯，问他今年有什么愿望吗，他笑着对我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我说那我也不说了。
那天我们一起对着蜡烛许愿，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要永远跟帕洛斯在一起，另一个是希望他能像我一样爱自己。
我们一起把蜡烛吹灭，没有灯光，抬起头看见的是窗外的星星。
我靠着他的肩膀看星星，他说星星很好看，我点头说是啊。
他不知道我没瞎的那只眼睛已经看不清黑暗里的东西了，我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天上根本没有星星。
后来他死了，我也死了。
说来也好笑，这两个愿望最后居然一个也没实现。
……其实也算实现了的，死在同一天，也算是永远在一起吧。
5
帕洛斯很擅长装傻。
他总在夜晚我酣睡时轻吻我的脸颊，说“晚安小伊，好梦，哥哥永远爱你。”
而第二天问起时却闭口不提。
他什么都知道，却总是在装傻。
不过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我会在他离开后睁开眼，对着黑暗的房间轻声回答 :
“晚安帕洛斯，好梦，小伊也永远爱你。”
6
虽然在大赛遇到帕洛斯是我早有预料的事，但真正碰上他时我还是像想象中那样冷静自如地面对，或许落荒而逃更加贴合我。
我把自己变成了提线木偶，狼狈地逃离他的舞台。
……真是恶心又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