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抵至位處這層樓最左側的樓梯,接續要往更上層的地方走去,眼見喬一澐已然前行,方若彤心想,這棟樓最高也不過到第三十五樓,那位於更上層的──不就是頂樓了嗎?
可這般安全設備極度森嚴的住家大廈之樓頂,得以如此恣意地隨人上去?
方若彤邊思索著邊隨身前人抵至樓梯盡頭處,一扇不鏽鋼安全門前,由於兩人之經過,梯間轉角處的感應燈瞬時亮起,順道將倏然投於安全門上的光線一反射出,致使方若彤下意識地半瞇著眼,直至適應這來自於頭頂突如其來的光源後,定睛一瞧──這才發覺安全門上只落了點淺灰,由此可見,這棟大樓的管理及衛生方面做的十足之好,以至於連這般人跡罕至的地方,也都幾近無一塵染。
就在這時,只見喬一澐不慌不忙地推開設於右側中央位置的密碼鎖,方若彤隨之盡聽一段流暢的密碼聲,終於一聲解鎖響,不住一詫,方解完鎖的喬一澐,似是感至身後人有色的目光,於推開門後,順勢打開一旁開關,從而穩然回身,不緩不慢解釋著:
「附近幾棟樓,」他頓了頓,「是我們家的。」言下之意,他能這般自由出入頂樓,究於此因,不過也因喬一澐此時此刻這番話語,更是刷新了方若彤於心對於「有錢人」三字的定義。
方踏上樓頂,映入眼簾的,卻是令方若彤出乎意料外地綠意盎然──
放眼一望──整個頂樓的格局是以長方形為主,一大片油綠草皮恣意生長著,各種她喚不出名的花兒,點綴於四處,繁花似錦而目不暇給,一旁還有著若於白日時上來,可供遮陽的黑色棚架休憩區,以著深褐色木棧板為主要搭建元素,從旁同樣掛有許多小盆栽,儼然是另一處小花園,配以極度原始的木桌椅,同時以掛於棚架上點綴著的復古工業風燈串;左側地面上有小石子鋪成的假池,一旁同樣滿布植物,整體看起是如此愜意而別有風味──
原來頂樓也能做這般的設計,她還真大開眼界了!
要不是氣溫夠熱,她倒還以為,春天或許再次降臨了。
思及此,方若彤詫異之餘,仍是有些不可思議,不自覺地脫口一問:
「這些……」她有些恍惚著,「都是你種的嗎?」隨之邊說邊走向前,抵至處牆邊花叢前,緩然蹲身,輕觸了朵她喚不出名的紅色小花,有著五瓣花半,正因被晚風吹拂著而輕晃,喬一澐則不緩不慢地隨後來至她身側,這才啟唇一應:
「嗯,」他頓了下,隨之扭頭一瞥不遠處的休憩區,「除了桌椅。」方若彤則順其視線同是往那一望,估計那區是原本大樓附設的設施,下意識地便道了句:
「你很厲害。」此話一出,喬一澐霎時回過頭來,一瞬四目相對,他似是首次被人稱讚般,有些被方才那話愣住了,眉宇間微露著的無措,顯然不知該應些什麼,方若彤則於下刻驀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後,感至自己方才那話似是有些過於直白,可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圓回去,於是思索片刻,這才察覺他倆不是站著,便是如現下般蹲著,話鋒一轉,旋是發話句:
「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吧。」語畢,方若彤有些難以為言地連忙收回目光,率先起身往回走,先是瞥向座位區的地方,從而回身一望喬一澐,可喬一澐卻將目光落於此空間最中央處的草皮,方若彤復是一望,深覺無論坐椅子或坐草皮都無礙,兩人就這麼默契般地坐定那處。
坐定之際,方若彤順勢抬首一眺,除卻可見遠方市中心之繁華霓點外,最為吸引她的,是那片滿布星點的夜幕,於此案頁終,似是指引孤舟返港的燈塔般,絢爛而奪目。
於方若彤沉醉星夜之際,喬一澐先是一瞥身側人,深知她最為鍾情星空,先前兩次來到他家時,她總這般靜默看著,不吵也不鬧,一句話也沒說,可其眸底之熠熠生輝,實打實地告訴著他──
她多喜歡眼前這副景象,喜歡至想用雙眼將其親自刻下,旁若無人般地過分專注,以至於初次來到他家的她,想也沒想過這是不是場有去無回的旅程,毫無防備地於不知不覺中睡去。
思及此,喬一澐則絲毫未覺己身唇角不知何時,已然揚起抹弧度,隨之開起瓶酒,卻於此刻,腦海中不住浮起方才於餐廳中刻刻記憶,原是回復平穩的情緒,顯然又掀起波濤,致使他下意識地蹙眉,佔據眸底之灰黑更甚。
也不知是否因聽見喬一澐開酒之聲,方若彤瞬時回過神來,這才憶起此行之要──便是陪陪他,雖然到底無從得知方才的他,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致使他現下的情緒並不美好,也深知其性,並不是那般容易道心事之人,他到底也說不了太多話,若她此時於其身側說了太多,反是種負擔。
於是乎,方若彤也扭頭打開了汽水,不敢一次即扭到底,先行扭開三分之二讓裡頭氣體逸散後,接續徹底扭開瓶蓋,從而飲下一口,順勢一瞥身側人之況,見其無礙,僅是比往常更靜了些,周身氛圍同時漫溢著有些詭譎的凝寂,她凝了半晌,見喬一澐於接收至己身目光後,無動於衷,機械式般將酒一口口送入胃底,她復而將視線再次落回眼前這片一望無際之星空,仿若現世世界所有紛雜與混亂的一切,此時此刻,便與她不再相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