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又是阴雨绵绵。
漫长的雨季里，地上的青石板似乎都已被洗得前所未有的透亮，雨水打在房梁、地面，带起颇有韵律的一支支奏曲。
在这样的时候，人似乎都会变得更加懒散。
至少陆小凤此时就是这样，躺在江南怡红院上好的客房里，刚刚和这里最有名的名妓结束那档子事，如今陆小凤便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同一句歌词，半坛子美酒在美人柔软的指尖被一杯杯送下肚去。
陆小凤当然还没醉。
他不仅没醉，甚至相当清醒。
美人在怀，美酒在侧，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加惬意的事了。
动静就是在此时陡然传进来的，尖锐的怒骂声由远及近，女人的声音尤其清晰刺耳，“烦人的猪猡，我不是早就说过吗！你恶心死了，别碰我！没有自知之明的废物！蠢货！”
男人卑微得压低声音，“富江，我已经休了那个臭婆娘，马上就可以娶你进门了！你再等等好吗？我家里全部的钱和房产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只要一天！一天就够了！富江！”
名为富江的女人气急败坏，“你个没用的废物！让我等？！你居然敢让我等！我告诉你，你要是两个时辰后还搞不定，就自觉一点自己把头割下来给我当球踢啊！恶心的肥猪！”
男人的声音粗哑又压抑，“富江，富江，你别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就够了！我现在就回去逼我爹把房契都交出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
他祈求的话一声接着一声，好半天才哄得对面的女人点头。
男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入雨幕，撑着纸伞的女人却似乎半点也不将答应的话放在心上，迈开步子转头就走。
被吸引出来看热闹的嫖客和店家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没有压低的声音一时竟显得有些闹哄哄的。
距离最近看了一出好戏的老鸨笑得花枝乱颤，“姑娘这本事可不多见。能哄得男人心甘情愿把心肝都掏出来，我真想叫我院里的姑娘都出来好好看看。”
女人姣好的身段隔着串珠样的雨水，带出三分朦胧又怜人的美感。
她的纸伞向侧偏了偏，那张隐在其后的脸陡然印入老鸨的眼底。
于是她的笑就像被什么人奋力一掐，蓦然没了动静。
女人的声音冰冷又烦闷，“吵死了，老太婆！”
老鸨的嗓子发出几下呵呵般意味不明的声响，女人却已经自顾自地离开。
她的心思显然还留在之前的男人身上，“什么玩意！也配叫我等。怎么不去死啊！肥猪！”
女人气恼地瞪了四周的人一眼，撑着伞怒气冲冲地离开，脚下踩得那青石板得得作响。
似乎就在一瞬间，原本的热闹倏忽不见，楼下安静到落针可闻，就连人的呼吸声一时都消失了。
女人的身形消失在雨幕中良久，楼下的声音才轰然炸响。
“天爷啊！那是谁！那个女人是谁！？”
“那个死肥猪怎么有脸占着这样的女人！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春姨！春姨！你就这样看着这女人从你手里溜走？！你生意要不要做了！”
“这怡红院什么庸脂俗粉！我可告诉你们，要是那女人落到别人手里，大爷我就砸了你这西南第一楚馆的招牌！”
被叫春姨的老鸨总算回过了神，着急忙慌地安抚着怡红院的客人。
楼上的陆小凤却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就是他不动，也已经清楚地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
同样趴在窗口看热闹的名妓小红也总算踱着步子慢慢走回了陆小凤身边。
她那青葱一样的手指接过矮凳上的酒壶，娇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陆少爷，您怎么不来看看？”
她哧哧地笑着，“我敢打赌，您绝没有见过那样美的女人。”
陆小凤慢悠悠地喝下她斟满的酒，神色嘲讽道，“她就是再美，想来也已经逃不过这怡红院的爪牙了。”
西南第一楚馆的名头，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得到的。
小红笑得开怀，拉着陆小凤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柔声道，“陆公子，您以后可不能见了她就忘了我啊，我这些天可日日夜夜地盼着您来，盼得心都要碎了。”
没有男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温言软语，至少陆小凤就绝不是个经得起诱惑的人。
万幸这里就是青楼，本就是用来寻欢作乐的。
等陆小凤再来这里的时候，便丝毫也不意外地见到了那天的女人。
彼时她刚刚经过一场酣战，眉眼带春地斜靠在栏杆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在轻纱薄曼下显露无疑，黑亮的长发松松地用一个玉质发簪固定，白到透亮的皮肤盈盈如玉，与那头长缎一样的黑发交相辉印。
春姨招呼着陆小凤往里走，正好看到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指尖的旱烟，怒火翻涌间责骂道，“富江！李老爷你伺候完了？！怎么站这里偷懒！”
“我可告诉你，你紧着点你那张皮！老娘花大价钱把你买回来，不是叫你享福来了！”
名叫富江的女人侧过身来，那张美到叫人心